“禦天武尊···是瘋子嗎?”

只有瘋子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不管是對神器來說，還是對神明自身來說，完完全全的自殺行為。

聞言，司莫頓住腳步，背對著夜鬥，沉默了良久，最後歎息一聲。

“理子她······是記得活著的時候的事情的。”

夜鬥頓時瞪大了眼:“這··不可能，不可能······”

“可能！只要神器接受自身的死亡。”司莫轉過身，臉上看不出表情。

顯然，談論到這個問題，司莫的心情也不好。

夜鬥張開嘴，隨即又閉上，然後再次張開，如此重複著，眼中滿是無以複加的震驚。

“接受自己的死亡，還能成為神器嗎?”

接受了自身的死亡，便沒有了遺憾，亦沒有執念，那樣的靈魂，不會停留在世間，直接就成佛，或者說，是轉世去了。

就連成為死靈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麽會成為神器?

自然死亡者，沒有留戀者，直接成佛。

自殺者，被妖怪蠱惑者，墮落成妖。

只有對生命充滿執念，卻又死亡的靈魂，這才有機會成為神器。

接受了死亡，便代表著斷去了執念，卻又沒有成佛。

聞所未聞！

“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夜鬥很激動，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兩分。

“夜鬥，可以換個話題嗎?算是我拜托你了。”司莫臉色沉重，仿佛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理子的靈魂為何能保留?

在一個沒有死後輪回，基本上排斥了靈魂的概念的世界，理子卻能讓靈魂不消散，並且還穿越了世界也沒有收到影響。

因為主神的庇護?

還是因為司莫的特殊性?

不，都不是，是因為理子自己對於生命，對於自由的異常執念。

理子的執念，司莫多少有些猜測。

但只有給理子賜名，化為神器的那一瞬，理子的記憶流入司莫的腦內，那時，司莫才真正的了解了理子的執念，是多麽堅定，多麽強大。

這是就算清楚，也無法想象的。

那一瞬間，雖然司莫什麽也沒說，但心中是真的被理子震撼到了。

“算我求你了。”司莫低下頭。

然而，有苦衷不單單是司莫。

“告訴我！告訴我！！！”夜鬥目光擇人而噬，猙獰恐怖。

用吼得，大聲咆哮了出來。

從夜鬥的聲音中，司莫聽出了情緒，那不是憤怒，只是對於真相的迫切。

他知道，那是因為一個神器，其名為——櫻。

夜鬥的第二件······

不，準確來說，是第一件獨屬於夜鬥的神器，櫻。

那個少女，正是被呼喚出本名，記起了生前的種種，產生怨恨，之後瞬間墮落成妖怪。

最終，被夜鬥斬殺。

但即使如此，司莫也不想說出來。

“司莫，告訴他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理子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出。

不知什麽時候，理子已經悄悄來到這兒，她靠著牆壁，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司莫和夜鬥紛紛怔住了，轉頭看著理子，不知該說什麽好。

司莫是因為愧疚。

夜鬥是因為做錯事的心虛。

在當事人面前，談論其死亡，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嘲諷。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忘記剛才那個話題吧。”夜鬥低著頭，不敢去看理子的眼眸。

“理子，你怎麽找過來了，伴音呢?”司莫微微一笑，想要蓋過剛才的事情。

“伴音的話，有艾斯特陪著呢。”理子沒好氣的白了司莫一眼，

繼續道:“你們爭論的聲音，我在房間裡都聽到了，能不來嗎?”“理子···我們去休息一下吧，都累了一晚上了，我很累的。”司莫訕笑兩聲。

“沒事的喲，其實現在也挺好的，就告訴他吧，我真的不在意。”理子淺淺一笑，走到夜鬥面前:“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看著理子眼中的理解神色，聽著理子溫柔的語氣，夜鬥心中更是內疚。

“不···已經過去很久了，已經······沒事了。”

雖然這麽說著，但夜鬥臉上卻不是沒事的樣子。

顯然，櫻的死亡，對夜鬥來說，是永遠不能抹去的痛。

看著夜鬥，司莫感覺就像是看著自己一樣。

當時，理子被弗拉德一抓穿心時，司莫又何嘗不是這般表情呢?

“理子，真的沒事嗎?”

“沒事哦，你知道的吧，理子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的呢。”理子微笑著，仿佛真的不在意似的。

然而，司莫心中卻不這麽想。

如果真的不在意，那昨天又怎麽會刺傷我呢?

只有觀看過理子的記憶，才能得知，這位看上去堅強陽光的少女，是多麽渴望自由，多想要活下去。

而此刻，少女卻是已經身死，以神器的姿態站在這裡，又怎麽可能沒事呢?

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司莫緩緩道:“理子的話，是因為幫我襠下了致命的攻擊而死亡。她對此坦然接受，笑著對我說，我是她的希望，身體是自己動起來的。”

一邊說著，司莫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理子臉上的神情。

見理子臉上並沒有什麽波動，司莫這才繼續說下去。

“雖然嘴上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但理子從小就被囚禁，沒有自由，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自由的活下去······”

“這樣，你明白了嗎?”司莫深吸口氣，望著夜鬥，明顯是不想再說下去了。

簡單來說，理子當時很清楚自己必死無疑，並心中想通了，坦然的接受了死亡。但因為從小就被弗拉德囚禁，有了‘自由的活下去’這種執念，就算接受了死亡，潛意識也想要活下來。

而夜鬥，卻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呆愣的看著自己的手，眼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泛出淚水。

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麽，夜鬥臉上一變。

“不，不對，不應該的，這不是自殺嗎?”

“自殺嗎?不是的，是理子的本能反應，她心底下意識的想要救我，把我的生命放到了她之上，但這不代表她不想活下去了。”

聽到這句話，夜鬥徹底失望了。

“不可再現的特殊案例······”

在這個世界，這便是不可重複的案例。

接受死亡，又渴望生命，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事情，這世界上不存在這種人。

為了重要的人，接受死亡， 這需要強大的心。

而對生命的眷念又刻到了骨子裡，潛意識的抗拒死亡。

這樣的人，又怎麽能找出第二個呢?

起碼，在夜鬥的漫長歲月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樣的人。

“夜鬥，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你的臉色不太好，先去找伴音吧，等會而我會收拾一間房出來，你休息一晚。”司莫讓開了身，意思不言而喻。

夜鬥低著頭，沒有反駁，他此刻的心中十分複雜。

到底是為什麽想要追尋真相?

是因為不想再看到有神器這樣死亡?

還是因為對櫻的愧疚?

亦或是向證明當初，的確是沒有第二種選擇才斬殺櫻的?

連夜鬥自己也不知道。

就這樣，夜鬥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等到夜鬥離開以後，司莫猛的抱住理子。

“理子，我不會再讓你在我面前倒下。”司莫的聲音微微顫抖。

顯然，剛才的話題，讓他回想起了理子死亡時的情景。

聽出了司莫的悔恨，理子溫柔的笑了笑，撒嬌似的在司莫懷裡蹭了蹭。

“真是的，理子只是要你說怎麽保留記憶的，你幹嘛把理子被囚禁，渴望自由什麽的也一並說出來，理子很害羞的啊。”

雖是說著責怪的話，理子語氣卻是像在撒嬌。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訴司莫，不要愧疚，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抱歉。”

“嗯，理子接受了。”

“理子！”

“嗯?怎麽了?”

“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一言為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