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很棒。”

　　黑騎很隨意地點評一句，自然地轉身，去檢查齊狼的情況。

　　北風握劍的手在顫抖，他受到很大的打擊，自己最強的招式，換來一句很棒，只是讓黑騎踮了踮腳，棒在哪裡?棒個棒槌！

　　其實對黑騎來說，這一劍真的很棒，他是發自真心的讚許。

　　走到榕樹邊，黑騎檢查一番，放下心來。齊狼已經沉睡，不過雙手還死死地捏著羅子元碎裂的心臟，牙齒也掛在動脈血管裡。

　　他把兩人分開，隨意把羅子元扔到六爺和北風面前，接著小心地把齊狼扶正，讓他靠著樹乾休息。

　　“你們倆還不走?”黑騎回頭，目光淡然。

　　六爺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齊狼，她此時已經失去對齊狼的感知，現在的齊狼沒有心跳和呼吸，分明已經是個死人，可他並沒有受到致命傷。旁邊的黑騎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足以證明，齊狼沒有死。

　　這些信息很重要，對今天過後對付齊狼的行動很有幫助，六爺默默地記下這些。

　　一邊的北風跪坐在地上，從衣兜裡翻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長方塊，拍打松散後，一點點撐開，變成一個兩米長的黑塑料袋。

　　小心地將瘦小乾癟的羅子元抬進去，連地上的血滴、肉渣都一點點刮起來放進袋中，最後把兩個金屬圓片放在羅子元心口，封上袋子，扛起來，平靜地向夕陽的方向走去。

　　這是北風下山之後，第一次處理屍體，他生平最討厭兩件事，一是別人動他的劍，二是觸碰晦氣的屍體。

　　北風變了！

　　跟在後面的六爺眼眶濕.了，她還記得在研究院的日子。

　　那裡是一個人間地獄，裡面的人都是魔鬼，北風和蘿卜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魔鬼，一高一矮，一個為劍而生，強大優雅，那雙修長有力的手除了劍什麽都不想去碰。一個狀若瘋狂，視武為命，成天和別人打架，連那些技術流成員都不放過。

　　兩人從小鬥到大，從山上打到山下，誰都不服誰。

　　現在，蘿卜死了，只剩北風了。

　　“北風，強大起來，為蘿卜報仇吧！”六爺於心不忍地說。

　　“理應如此。”

　　六爺發現北風的氣息開始轉化，不再優雅，不在平靜，而是冷冰冰的，暴戾地起伏，充滿憤怒，充滿殺意。

　　這種變化讓她心疼。

　　“對不起，北風，對不起，隊長無能！”六爺聲音嘶啞，眼淚止不住地流，小手怎麽擦都擦不乾淨，淚越流越多。

　　“小南，這不怪你。”北風停下，憐愛地摸著她的腦袋，“你七歲那年殺死的對手，那個代號六爺、一次次出現在你噩夢中的孩子，他……死的時候沒有痛苦，笑得很解脫！”

　　“你背負他的名字這麽多年，一直堅強地活著，很好地活到了現在。你比我強多了，從今天起，我也會堅強起來，帶著蘿卜的那一份活下去！我會殺死齊狼，殺死黑騎！殺死所有的目標。隊長，你會幫我吧?”

　　“嗯！走，咱們回家！回新家！”六爺用力地點著小腦袋，眼淚再也止不住。

　　……

　　榕樹大道，黑騎坐在齊狼身邊，招呼不遠處的江心過來。

　　“江心姑娘，我有話跟你說。”

　　江心扶著身邊的樹慢慢站起來，忐忑地看了那邊一樣，想開口說話，才發現口乾舌燥，喉嚨也一陣陣酸痛，渾身的肌肉都跟注了水一樣，腫痛無比。

　　一歪一扭地走過去，

蹲坐在齊狼一側，安靜地看著這個不知生死的男人。　　江心其實沒有齊狼說的那麽笨，她比一般人還是伶俐很多的。

　　一路追著齊狼跑過來，渾身都要散架，又接連看到那麽多之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她的心神受到很大的衝擊，心裡想明白了不少事情，又被更多的煩惱與疑慮填滿。

　　“其實……你什麽都不用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

　　要說她沒有疑惑，不可能！江心滿肚子疑惑，對齊狼，她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得知齊狼身上這些怪異的秘密後，她覺得震驚，又從心底感到心疼，除此之外，倒沒有別的什麽情緒。

　　羅子元被齊狼殺死，還被喝幹了血，這已經超越了江心的思考極限。她也是強迫換個方向思考才勉強平複心情的。羅子元不死，死的就會是齊狼。所以，羅子元只能死。

　　黑騎打量江心許久，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縷笑意，“你是好人。”

　　兩米多高的身體學著江心的模樣，雙手抱膝而坐，看著有些怪異，也有些……心酸。

　　江心看到黑騎望著齊狼的希冀、純粹目光，忽然好想放聲哭泣。

　　天黑了，漆黑的夜空中，彎彎的月亮一點點升空，掌控獨屬於自己的夜。

　　黑騎的眼神鎖定在齊狼身上，擔憂地望著齊狼身上的傷口，那緩慢恢復的胸骨、腿骨，歡快晃動的小肉須……

　　“齊狼是一個怪物，為了他和你自己，離他遠一點。他很危險！”黑騎衷心地告誡。

　　江心也看著齊狼，有些懼怕有些好奇地觀察著逐漸被修補的裂口，沒有接黑騎的話，反問;“齊狼會死嗎?”

　　“不會，暫時不會……有血就暫時不會。”黑騎回答了三次，因為他感覺前一個答案總是不完整。

　　江心的臉上出現甜甜的笑意，就像是看開了，“我會當他的朋友，一直到他死掉。而且，我不會去問關於他的任何問題。”

　　“你離他太近，會死的。”黑騎怕江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他是怪物，很危險，那你……你們是什麽?為什麽都這樣看著他?”

　　四周的陰影裡出現了很多人，早在半分鍾前就到了，因為沒想瞞著江心，所以才會被她看到。

　　這些人看著齊狼的眼神與黑騎一樣，透著死一般的絕望，又在矛盾中充滿希望。就好像，齊狼是他們的一切。

　　每一雙眼睛都如同被魔力灌溉，感染到江心的同時，也讓她明白，這些人願意為齊狼做任何事，願意為他死，不帶分毫遲疑。

　　“我們?”

　　“我們生活在齊狼的影子裡，他死了，我們也不會存在。”

　　江心擦擦淚痕，倔強地昂著頭，“那我就做他生命裡的光。”

　　黑騎啞口無言，語言課程本來就是他的弱項，總是齊狼成績的一半不是沒有道理。

　　“你隨意吧！”黑騎不再勸說，江心是個大人，既然做了決定，就該有接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從外表看，齊狼身上的傷都被修補上，深層次的恢復還在繼續，但至少看起來沒那麽可怖。黑騎爬起來，準備去和狼騎兵眾人整理消除附近的痕跡。

　　江心大著膽子伸出纖纖細手，探了探齊狼的鼻息，竟然沒有呼吸，茫然無措地扭過頭，看到半空中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下面咧開一口大白牙，“我說了，他是怪物。”

　　黑騎的態度至少證明齊狼沒死，傷口恢復那麽快，也不可能是死人的狀態，江心繃著的精神松懈下來，沒經過大腦說了一句，“你好黑呀！”

　　黑人本來就黑，黑騎只是黑得發亮的那一類黑人之一。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撓撓頭，閉上嘴巴走開。

　　江心望著隱入黑夜的眼睛，輕聲地說:“齊狼，其實你挺幸福的。”

　　早上，溫特小區26號，三樓大床.上。

　　昏死的齊狼呼吸複蘇，心跳緩慢有節奏地響起。

　　睜開眼眸，四處掃了一遍，眼底有一絲疑惑，黑騎明知他要麽不睡覺，要麽隨地一倒就能進入睡眠，為什麽會把他放床.上呢?要知道，被暗殺的人裡，有一大半都是在床.上被人殺死的。

　　鼻子一動，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

　　噠噠噠！

　　江心踩著樓梯上樓， 手裡端了一碗煮好的稀粥。

　　“起來啦?睡大床很舒服吧！你應該養成睡床的好習慣。”

　　“你應該離我遠一點。”齊狼不希望丘玲玲身上發生的事再發生在江心身上。

　　江心的眼圈紅紅的，放下碗，幾步走上來，一把將齊狼攬在懷裡。

　　齊狼不習慣地抬起一隻手，輕輕地拍打江心的後背，“謝謝你。”

　　兩人平靜地吃完早飯，隨意交談了幾句，都沒有提及昨晚的事情。

　　吃完飯，齊狼調整身體與心理狀態，拉開大門，眯眼望向太陽，自信地說:“失竊案已破，我們去把列子圖拿回來吧！通知一下胡警司，把通緝令撤銷，順便準備一下升職的事！”

　　說起來簡單，齊狼還是花了足足半天時間，才從榕樹大道外找到羅子元殘留的痕跡，那些痕跡沒有遮擋，也沒有經過處理，明顯就是為齊狼留的。

　　羅子元說過，不論輸贏，畫都會給他，他很講信用。

　　順著痕跡，齊狼很快找到羅子元曾經住過的聯排別墅。

　　在馬路這邊等紅綠燈的間隙，齊狼想起了什麽，用食指點了一下江心的頭頂，“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卓密醫生的丈夫真的死了，不是離婚。你當時猜對了。”

　　江心把齊狼的手拍開，回想幾秒，自己好像是說過，當時開著玩笑說了這樣的話，沒想到蒙對了，“感覺都過去好久了，你還記得我那時候說的話呀！對了，他怎麽死的?”

　　“過馬路了，小心車。”齊狼趕緊扯開話題。有的事情還是別讓江心知道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