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

冰塊炸開，碎屑翻飛。

開裂的冰裡，冰冷屍體安詳地躺著，就像被凍結了千百萬年的頑石，時間也許改變了它，卻沒人知道改變了什麽，改變了多少，因為沒有人可以活千百萬年。

如果可以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神跡！

沈二和劉散有防護服在身，一般的外來病毒未必能侵蝕進去。

怕就怕屍體來自久遠的時代，身上存留著遠古的病毒，那種病毒如果能歷經無數年存留下來，生命力和感染能力必定極其頑強，在現在的時代，也幾乎沒有疫苗。

染上，就是死。

兩人壓根沒想過，碎冰裡的屍體是現代的，剛才從屍體腐敗程度看，特別徹底。而在冰塊碎掉的瞬間，接觸到空氣的屍體便碎了。

之前從外面看，造型完好，連表情、肌肉都清晰可見，栩栩如生。但空氣的侵襲改變了冰凍的狀態，筋.肉被空氣一吹，化作一堆細小的粉末，裡面還有無數顆細小的晶瑩冰珠。

地上，只剩一具近乎腐朽的灰黑色人骨，躺在雪與粉末冰珠間。

沈二完全驚住了，這情形太壯觀了，風一吹，一具屍體血肉散掉，變成一堆灰塵，比科幻電影還乾脆利落。

“三德子，你說這骨頭上有沒有史前病毒?”

空蕩蕩的骨架平鋪在雪地上，顯得有些詭異。或許直觀上講，它不會有主動的攻擊性和危害性，可這骨頭到底從哪來才是最關鍵的。

可怕的從來不是生命本身，而是……時間！

任何事物都抗不過時間的力量，以時間為單位，沒有事物能被稱作永恆，只有長短做度量。

劉散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這骨頭太反常了，好似存在了無數年，乾朽成這番模樣，卻還能存在，到底是為什麽。

“我在想，研究院到底存在了多少年?這屍體會不會也存在了多少年呢?時間啊！”

“我們有麻煩了。”沈二已經開始琢磨怎麽逃了，幸好雪地車是離線狀態，內部的數據都儲存在本地，記錄到的所有數據都可以徹底刪除，兩人還是有機會逃走的。至於能逃躲多遠，要看運氣了。

“是的，有麻煩了，看它的牙，犬牙！”

沒有血肉包裹，骨架毫無遮掩，任何一處都能被看到，兩人剛才只是看全貌，絲毫沒注意到，灰黑色骨架的兩顆長長的犬牙太白了，完全不像是骨頭本身的。而就在剛才，雪白的犬牙脫落了。

犬牙落地後沒有粉碎，感覺是太新了，時間還沒有對其展示出可怕的威力。

這兩顆牙存在的時間不久，而骨架、屍體存在年代很久遠，十分久遠。兩種事物是怎麽湊在一起的?

冰凍無數年的屍體、嶄新的犬牙……總感覺非同尋常。

秘密有些超出兩人想象了。

“給我一分鍾時間。”沈二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回頭，對雪地車進行處理。不管是任務日志、路線規劃，還是別的相關數據，都要刪除。

三德子就像沒聽到同伴的話一樣，思考了許久，終於蹲了下去，右手的手套自行裂開，彈縮進袖口。

“或許，我們無意間發現了研究院的大秘密！沈二，我們回中華！我想家了！”

“你確定?”沈二回到。

“確定。”劉散的五指在灰黑色的骨頭上摸索，看似朽敗的骨頭實際上特別堅硬，他還在細碎的灰塵中找到一枚小小的米黃色顆粒，捏在手上感受一番，輕輕塞進了耳朵裡。

“只看骨頭的模樣，確實是存在很多年的狀態。尖銳的四爪，或許可以理解為原始人類的骨骼結構，

但這兩顆類似西伯利亞狼牙的牙齒，還有，這電磁波做能源的通訊設備……太現代化了。”“所以，你的結論是?”沈二忙完，扭頭看到劉散暴露在空氣中的手，手心裡有米黃色的小顆粒，和兩顆雪白的尖牙。

劉散把三顆小東西收起來，望向東方:“所以，我們現在可能掌握著足以改變世界的重要信息，我相信，這是研究院都想要掌控的。而對於世界第二大國，中華來說，價值更是不可估量。”

“中華，將會給我們提供最好的保護，哪怕不惜與北蘇開戰。”

“難道……難道?”沈二想起隱隱約約從研究院內聽到的消息，想起一個可怕的事情。

研究院矗立在世界之巔，不知道多少年。雖然沒有人說過，但是幾乎每個進入過研究院的人都感覺得到，它在尋找生命的終極，壽命的極限。

換句話說，研究院研究的不是身體戰鬥力的極限，也不是生命體的極限，而是……天地自然賦予生命體的生命的極限。

如果可以看破這個秘密，就可以借此推導出一條通向生命永恆的大道，那是可以與時間為敵……不，與時間並駕齊驅的力量。

沈二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枯骨，又看看已經呆滯的劉散，結結巴巴地問到:“它……它是活的?”

“曾經是，我感覺它死亡不久。不然，一具無數年前就被凍死的屍體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耳朵裡還戴著高科技設備?原因只有一個，是它自己走過來的，然後，倒在了這裡。”

“甚至，它可能並沒有真正死去。”劉散重新撫摸落了雪的灰黑色骨頭，想要再尋找到一些東西，可這一次不管他多麽仔細，都沒有再找出任何東西。

存在無數年的骨頭，是活的?

這個想法太驚世駭俗，可通常越不可能的猜測，到最後反而越真實得讓人無話可說。

劉散從車上摸出一枚銀色的圓球，擺.弄一番後扔在雪地上，然後雙手托住骨架，輕輕抬起來，擺放到車內，“出發，回中華。”

兩人上車，沈二壓下震驚的情緒，重新把剛才關閉的生命檢測打開，發動引擎，驅車向遙遠的東方行進。

原地，過去幾分鍾後，圓球突然輕微顫栗，幅度維持在很小的程度，卻讓這片空間產生不一樣的低頻嗡鳴。

嗡鳴聲持續了兩秒，緊接著猛然一收。

天地寂靜！

接著，山體轟隆隆爆開，一個巨大的石坑出現在雪地上。

遠去的雪地車上，劉散聽到後方的炸響，滿意地點頭誇讚:“誰說平常和實驗體處好關系沒用的?實驗體擁有無限的材料供應，這下山之作確實有獨到之處。”

“我們的氣息被處理掉，應該能誤導研究院一段時間。到邊境後，立刻聯系中華吧！”

“嗯。”

溫暖的車廂內，擺放平整的骨架寧靜安詳，兩人壓根沒注意到，骨頭的顏色正發生著潛移默化的變化，顏色正在一點點變淺，變淺。如果動用設備檢測c14含量，會發現，這具屍體死亡年代在縮小。

就感覺，它正追溯著時間的腳步，飛速向現今奔來。

它……要活了。

溫暖，破壞了一些東西，也賦予了另一些東西。現在，骨架要醒了。

“三德子，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麽進入研究院嗎?”

“為什麽?”

“我一直都不知道，但我現在有些明白了，或許是我們的才能被選中了，才會到這裡。這……”

沈二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內心的怪異感覺，“這好像是安排好的。”

沈二還在思考，而劉散卻猛然驚醒。

問題大了！

“我們不能去中華！”劉散盯著沈二，神色冷峻:“不能去中華！”

不去中華?那去哪?難道回北蘇?

沈二不太懂，中華是世界第二大國，也只有它能抵抗住北蘇的壓力，他們倆掌握著極大的秘密，想要活著，並從中獲取足夠的利益，選擇強大的盟友極其重要。

北蘇與研究院靠的太近，距離近意味著麻煩。遠離北蘇、遠離西伯利亞地區，遠離那座山，中華是最好的選擇。

“停車，停車！你還不明白嗎?”

劉散拽著沈二的手臂，使勁晃了晃，似乎要把他從夢裡慌醒一樣。但問題是，沈二一直醒著，不需要叫醒。

“停車。”沈二說完，雪地車立刻減速，穩穩地刹住，“說吧！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沈二發現劉散的表情十分絕望，一臉茫然，看著就像失去了一切期盼。

劉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難道不覺得，我們腦袋裡有別人的想法嗎?中華和北蘇一樣，很危險。為什麽我們會想著去中華呢?還記得被派遣過來的時候，我們丟失記憶的那一晚嗎?”

“我懷疑，那晚的我們被做了手腳。我們腦袋裡有東西，我們被改造了，就像，邊山部落的人一樣。”

“邊山部落！對，想想邊山部落的人們！他們世代生活在那裡和方圓十裡的山脈中。沒有一個人試圖去更遠的地方。為什麽呢?他們是試驗品，被灌輸了不得離去的指令。就像，我們一樣。”

“不同的是，我們的指令更高端，更特殊。不是不能離去，而是如果選擇離去，就去中華。這是中華給我們的指令，也是研究院給的指令。除了研究院，世間誰還有這份能量篡改人的潛意識和記憶?”

劉散越說越絕望，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研究院對外出任務的人員那麽放松，為什麽沒有給人們植入監視、定位之類的設備。因為他們的意識早就屬於研究院了，不存在背叛的情況。

沈二並非愚笨，怎麽說也是拿了一大堆證書的中華天才，聽完劉條理並不清晰的分析，想了很久，看向掌心，又看向車頂，問出一個問題:“中華、北蘇難道都屬於研究院?”

“也許是研究院操縱著世界的歷史，真.相隻握在少數人手中。北蘇、中華都屬於研究院，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應該是極少數。只有站在最高處的人才有資格知道這些。不然你覺得，為什麽北蘇從來沒有嘗試過舉國摧毀研究院呢?”

劉散癱軟在座椅上，開口到:“研究院劉散請求武器支持！”

“你要幹什麽?”沈二難以置信地搖頭。

武器彈出來，劉散把剛放上去沒多久的槍拿下來，上膛，對準腦門，卻遲遲扣不動扳機，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內心卻有什麽東西阻止著他，令他的努力變成徒勞。

“你看到了，我們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這不就說明了我們的狀態麽?我們……一直都是傀儡。”劉散放棄了，把槍丟車裡，抱著頭，用力揉著頭髮。

傀儡！都是傀儡！

沒辦法衝出去！

逃離是不可能的，研究院一定已經發現這裡的異常， 很快就會派人過來，抓他們回去，他們將再也沒辦法離開研究院。

研究院總是缺少實驗體，兩人要為科學做出貢獻了。

“還記得高遠曾經給我們說過的話麽?他說，研究院的存在本身就不對勁，在這樣一個被各大國割據的世界，想要成為超脫的勢力，要麽擁有絕對超然的力量，要麽就是由分裂的大國組成。”

“黯影軍屬於前者，神秘強大。”

“研究院是後者，中華、北蘇、東洋、南洲、西聯都是它的組成部分。也許只有這樣，它才可以安穩地存在吧！這樣也解釋了我們為什麽想要回到中華。因為，我們既屬於研究院，也屬於中華。”

“就當做廢品回收吧！”

劉散說完，停頓了很久，看了一下呆滯住的沈二，無力地開口:“等著吧！研究院的人應該快來了。”

等，等待死亡。

兩人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除了等，恐怕確實沒別的辦法了。

“三德子，你想活著嗎?”沈二的眼睛掃到雪地車的顯示屏，愣了一下，說。

“呵！當然！如果我能活下去，一定改邪歸正，做個好人。不殺人，不切屍體，更不隨地大小.便。”

“我也是。”

沈二剛說完，雪地車內紅光閃爍，生命系統用北蘇語發出急促的警報聲。

“警告！”

“警告！”

“檢測到外來生命跡象！”

“檢測到外來生命跡象！”

“檢測到……”

刺啦！

發出噪音的設備被一隻爪子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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