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站在床邊,與六爺隔了段距離,眉眼低垂,像在傾聽什麽。
“羅子元。”齊衡沒頭沒腦地說了個名字。
六爺始終抱著頭,縮在床.上,聽到這個名字,眼神有些許變化。
“我對研究院很感興趣,你那慷慨的朋友也告訴了我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但有一點他說不出來。”齊衡邁步靠近,邊走邊說,“研究院總部在哪?”
“你是駐點的隊長,或許知道更多,有沒有興趣與我分享一下呢?”
齊衡站在床側,笑容很淡很迷人,深邃的眼眸裡藏著吞噬人心的漩渦。
六爺不由自主地抬頭,望了過去,目光如泥牛入海,深陷其中。
“研究院總部,在哪?”齊衡的聲音飄飄渺渺,勾人心魄。
“在……”六爺小.嘴微張,含糊不清地說著。
齊衡一愣,靠近了一步,半弓著腰。
嗤!
六爺垂手,白紗布包裹後依舊纖細的胳膊探入枕下,再抽.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把明亮的水果刀。
刀身明亮,刀刃極薄,可以切水果,當然也可以殺人!
水果刀離齊衡的胸膛越來越近,六爺的目光堅毅,帶著恨意。蘿卜是被這個人害死的。如果,如果蘿卜沒有被催眠,就不會去武城博物館偷東西,就不會遇到齊狼那個瘋子了。
姓齊的都是瘋子!都是壞人!
“唉!”
一聲歎息,響徹在六爺耳邊。
吱!
探出去的刀被齊衡的食指與拇指一上一下捏住,捏的是刀背與刀刃。刀微陷入兩指指肚,無法割破,向前也不得寸進。
“弱小的身板,浮誇的演技啊!”齊衡很是惋惜,翻窗進來後,這個小姑娘就試圖用弱小的外表欺騙他,讓他靠近。
結果靠近了又怎麽樣了?這種小刀切切水果而已,殺人?年輕人果然都那麽愛幻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看到六爺眼裡的驚恐,齊衡不是很滿意,似乎是為了增大六爺內心的恐懼,他的雙指突然加力,捏著刀刺向自己。
六爺不肯松手,也被從床.上扯過來。
錚!
刀抵進齊衡的皮膚內,下沉幾厘米,再也刺不動。凹陷的皮膚將刀格擋住,怎麽都不能刺穿。
“你們研究院,沒人了嗎?弱,弱啊!”
齊衡甩手,把刀和握刀不放的六爺甩飛,撞在牆上,又滾落。
“小六!”樓下的人們衝上來,落在最後的江心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用白粥喂的小姑娘被扔飛,憤怒得想殺人。
自己容易麽?
最開始見到這個叫六爺的小姑娘,是在博物館,那時候見她很萌,很可愛。後來在榕樹大道,看到她血腥冷酷,還要讓人把自己弄死。對這孩子,江心是沒有多少好感的。
直到看到齊狼把慘不忍睹的六爺帶過來,吳先生給六爺做完手術。虛弱不堪,像個蛹的六爺完全變成了不能動彈的蠶寶寶。
我喂了這麽久的蠶寶寶,你說打就打?
江心有點衝動,差點要撲上去,和齊衡對拚。
吳先生眼疾手快,把江心拽回來,兩人一點用都沒有,還是安安心心當個廢人,躲在四個大漢和黑騎、小鵝後面吧!
“咳……咳咳!”六爺翻身坐起,握緊手裡的刀。
江心從人與人的縫隙裡看到那刀,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下午給六爺削蘋果的刀嗎?怎……怎跑六爺手上了?
想起晚飯時候,
喂六爺喝粥的自己態度很強硬,最後兩口這姑娘不願意喝,江心幾乎是強灌下去的。回想起來後,江心腦袋一懵,六爺那時候會不會已經把手握在刀柄上了呢? “人真多啊!人多好。”
齊衡掏槍,雙生四連槍!
不給人反應的機會,槍口立刻濺起火星,子彈激射!
異常刺耳的槍聲響起,在封閉的室內回應轟鳴,震耳欲聾。
“躲!”
黑騎當先撲上去。
聽到提醒,四個壯漢分成兩撥,其中一個用手遮擋頭頸,大步跨出去,半跪下,擋在地上的六爺面前。
齊衡沒有怎麽照顧這邊,只打了一槍,那顆子彈很準,點在壯漢的襠下,本來就破爛不堪的長褲襠.部炸開,防彈衣擋住了子彈,可是那股衝擊力有點大,大得讓壯漢想罵娘。手臂後面的大臉頓時變得紫黑。
疼!疼疼疼!
他迅速轉身,把屁.股對準齊衡,雙手上翻,背到頭頸之後,並攏。
六爺以為自己要死,眼裡有一絲解脫,卻看到一個大屁.股出現在面前,而後又是一張紫黑色的大臉。被槍聲震的近乎發懵的大腦裡,想到一個詞,豬肝兒。
另外三個壯漢錯身站開,同樣抬臂格擋。寬厚的身體相互有所重疊,把後面三個人完全擋住。
砰!
砰砰砰!
……
齊衡把全部的子彈都宣泄向這一邊,想要隨便弄死一個對齊狼來說很重要的人物。只可惜牆太厚,打不穿。
那就隨便打碎一塊牆磚好了!
黑騎逼近,寬厚的身體才是真正的盾,真正的牆,齊衡子彈不多,再不抓緊機會,就會完全被黑騎的身體擋住。
眼前的黑影越來越大,四根槍口不斷微調方向,尋找最後一絲機會。
來了!
齊衡看到了三堵人牆的破綻,最左側的漢子雙臂沒有完全合攏,兩手腕間有一塊小小的孔隙。
砰!
最後一槍!
子彈飛射而去!
齊衡也被黑騎攔腰抱住,撞飛,從二樓的窗戶墜落下去。
噗!
滾燙的子彈飛來,擦過壯漢的破爛衣袖,從兩隻特製手套的下沿空隙撞進去。
壯漢向後顫了顫,重新站穩,不動如牆,拳頭握得更緊了些。
“東子!東子!”
兩個壯漢放下手,揉著發酸的胳膊,卻見旁邊的兄弟一動不動,始終保持著防守姿態,輕輕碰了下,兄弟便栽倒下去,哪怕是倒下,也緊繃如鐵。
三個壯漢圍上來,合力把東子的雙臂拽開,只見東子的鼻梁骨被打穿,出現一個黑黑的小.洞,裡面滾動著灰白色的腦漿。
“不!不!”吳先生無力地癱坐下來,想把東子的睜大的雙眼扒拉上,卻提不起力量,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幾分。
東西南北,銅牆鐵壁!現在,東牆倒了!
“吳先生別難過,東子……是戰死的!光榮!”一個壯漢把吳先生攙扶起來,手還捂著襠,沉痛地說:“撤!”
“撤!”
三人準備把大家帶走,起碼送到陽光大道那裡,有狼騎兵在,那裡是安全的。
江心衝過去,把六爺扶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六爺手裡的刀拿下來,“沒事,沒事了,小六。”
不知不覺間,江心把六爺當娃在養。
小六這名字,總覺得上面還有好多哥哥姐姐。
六爺張張嘴,嘴裡空落落的,聲音很悶,“我不是小六,我叫小南。”
江心這才注意到,六爺(小南)的舌頭……沒了。
“我會保護你的。”江心回頭看了看東子的屍體,忍不住摸了摸小南的腦袋,輕輕拍拍,說。
“我保護你。”小南低下頭,聲如蚊蠅。
“黑騎不會出事,我們立刻離開這裡。小鵝?你幹什麽?”吳先生見小鵝向窗邊走,急忙喊道。
小鵝沒有理會,手裡拎著炸藥包和火機,來到窗邊,要跳下去。
下方,黑騎主攻,齊衡主防。
短短十多秒,黑騎已經轟出去近百拳,無一例外,都被齊衡輕松擋住。
“慢!太慢!你這樣的戰鬥力,一輩子也就當個盾。還不如齊狼呢!至少他比你狠!”
齊衡一邊接拳,一邊後撤,猶有余力。
聽到樓上的吼聲,黑騎的拳頭更重了些!明知無法為東子報仇,但讓他放棄,怎麽可能?他們的目的便是殺死齊衡,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拚盡所有也要嘗試一番。
黑騎一拳打出,拳勢未盡,猛地張開五指。
爪?
齊衡眼神微微變化,手臂下揮,拳頭虛握。在爪臨近面門的一刻,也張開五指,攔截下來!
爪對爪!
黑騎再變!
厚重的身體一側, 宛如臨時扭彎的坦.克。
小臂回彈,肘部撞出,借身體之勢轟出去。
蓬!
齊衡用胸膛硬接一招,呼吸起伏,忍不住後退,再後退。
“變式這麽多,誰教你的?宋老頭?不,他沒這個底蘊!吳老頭子更不可能,他只會拿手術刀。誰?誰教你的?”
齊衡深知黑騎的強大,一旦讓其掌握足夠強大的戰鬥技巧,將無人可擋!
黑騎微微喘氣,顯然在極短的時間裡連續變招,對身體的壓力很大,不過他很興奮,至少那幾個月的苦練沒有白費,他成長了,他們都成長了。
“你不肯教我戰鬥,是怕我超過你嗎?”
聽到這句話,齊衡氣笑了,“你?如果我是你,最後的變招會直接攻擊對方的喉結,弄不死對方,至少暫時將敵人打倒?你有天賦……”
“……而已。”
只有戰鬥天賦,沒有戰鬥的欲望,沒有想要將對方開膛破肚的渴望,是不可能超過他的。
“連你也要對為父下手嗎?”齊衡抬眼,看著二樓窗邊的小鵝。
“小鵝回去!”
“有我黑騎在,哪能讓弟弟妹妹們拚命!”
黑騎大手一揮,好不霸道。這句台詞他準備了好久,就是為了在這樣的場面說出來。不是為了裝B,而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更堅定!
沒有想到,齊衡的腳一勾,腳邊是剛才墜窗時掉落的槍。
手一動,槍落掌心,對著黑騎,槍口上移,瞄準小鵝……手裡的炸藥包。
“我說過了,你在,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