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好,自古蘇杭出美人,各個柔情似水,我見猶憐!今日得見金夫人林桂生也不例外!
陳文眼前這位小姐姐搖曳著身姿,著一身藏青色得體的長袖旗袍,旗袍上有暗紅色的玫瑰花紋,領口處有幾粒珍珠不規則的灑落,作為點綴。倆臂彎處,圍夾著一白狐的皮草。這銀白的圍脖與藏青衣服撞色搭配,中西風格的結合,卻反而顯得格外洋氣。
美不美,看雙腿!順著優美的臀部曲線看去,旗袍緊實包裹住了雙腿上半部,勾勒出誘人的身形。而旗袍裙擺的一側的開叉露出一段自然纖直,卻又略帶弧形的小腿。腿上穿著肉色的尼龍絲襪,相得益彰,並不會顯得多麽臃腫。腳上則是踏著墨色的半高跟小牛皮鞋。“滴滴塔塔“走著雍榮的雅步,節奏甚是韻律。
抬眼望去,桃花瓣似的臉蛋上,柳眉杏目,眼角媚挑;唇紅齒白,鼻頭微翹;膚如凝脂,妍姿微笑。那一點胭脂水粉,塗抹的濃濃淡淡,恰到好處。黝黑的頭髮,帶有一絲波浪卷,被仔細的盤在頭頂,隨著步數一顫一顫,讓人爽心悅目。
這林桂生不妖,不俗,不露,不卓之象,即使三十多歲,依然風韻十足,看得陳文都不得暗讚歎金萬榮的好福氣,就在那刹那間,陳文甚至有種想對她高歌一曲,表述心扉的趕腳,正如戲文中的唱詞①:
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
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
眼前分明外來客,心底卻似舊時友
只不過,在她驚鴻一瞥之後,陳文瞬間清醒過來。要知道,在柔弱嫋娜的美麗外表之下,還藏著一顆強勢精明,殺伐果斷,處世老道的女流氓的王者之心啊!
見到林桂生,陳文和鮑祖成趕緊起身,躬身施禮。
不過桂生姐卻顯得尤為大方,微微一笑,擺擺手:“二位兄弟,趕緊坐下,我這兒不興這墨客騷人之禮,大家隨意點就好。”
隨後讓林月生招呼陳、鮑二人坐下,自己也順勢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林月生呢,簡單的筆畫倆謙讓的手勢後,就站在了桂生姐的旁邊。開始向桂生姐逐一的介紹。
“桂生姐,這位...”林月生一指陳文:“他就是陳文,也是順風公司的老板之一...”然後又再桂生姐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有接著說道:“而這位想必您見過,他就是十六鋪碼頭,川蜀同鄉會的二當頭--鮑祖成。”
桂生姐衝著陳文、鮑祖成頷首示意,表示相互認知了,然後對著陳文說:“雨打芭蕉,陳文兄弟,花開幾朵,雲霧幾翔,可是入圈拜正?”
陳文愣了,心說這是說的中國話嗎?怎前言不搭後語,說的是個甚?
這林桂生說的不是什麽廢話,而是黑話,換句話說就是江湖人常用的“切口”。
“雨打芭蕉”的含義就是冒昧、碰巧的問一下;“花開幾朵”指的是白蓮教,“雲霧幾翔”則是說的天地會,因為這兩個都是洪門分支,所以後面的“入圈”就是指入了洪門,“拜正”就是指是不是拜了師傅。
翻譯成普通話的意思就是問:“陳文,你有沒有進洪門拜師?如果進了,是拜了白蓮教的師傅,還是天地會老頭子啊?”
陳文固然聽的一臉懵逼,看看林月生又看看旁邊的鮑祖成,用迷茫的表情表示了自己的不懂。
他雖聽不出個子午卯酉,可旁邊的鮑祖成聽得懂啊,趕緊幫襯著解圍:“苟且空仔,莫得出世,涮糖色的念攢子,
魚馬腿子。” “苟且空仔“就是指陳文還不是這個圈子裡的;“莫得出世”就是沒有拜師入會。“糖色(shai)”指洋人,“涮糖色”就是指留過洋的人;“念攢子”原意就是指傻呼呼的人,“魚馬腿子”就是說魚和馬一樣兩種活法,大家不是一路子人,人家不入圈。
所以鮑祖成跟林桂生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陳文沒有拜師入會,根本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他就是一個留過學的傻乎乎的年輕人而已,而且不是一路子的人,我們洪幫都不進,你也別想拉他入青幫了。”
林桂生“哦”了一聲,沒有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很抱歉的對著陳文說:“抱歉哈,陳文兄弟,剛剛是我唐突了,我以為你已經染了紅。”
“原來如此!我說我怎一句也聽不懂呢...哈哈。”陳文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畢竟在陳文出生的年代之中,正經的黑社會基本已經被打絕了。在安穩的新中國根本也聽不到真正的“切口”,唯一哪點印象,都是來自《智取威虎山》裡面的台詞而已。而今天聽到倆兒嘰裡咕嚕的說一堆不著邊際,卻隱含信息的黑話,自己感覺第一次看島國肉搏動作片的時候聽到的“亞米蝶”一般,充滿新鮮感。
陳文笑罷,一抱拳對著林桂生說:“桂生姐,您不用道歉,其實是我不懂,非你之過。我也是覺得自己無知得好玩,傻搓搓的,讓姐姐見笑了。”
桂生姐配合著含笑表示歉意:“哪有什麽見笑的,陳文兄弟,我聽月生講和你的認識過程,也覺得你是大開大合的大度之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快人快語,絲毫不忸怩。”
陳文和林桂生倆人哼哼哈哈,虛偽的互相恭維,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一個表現的雍容華貴,大度得體,一個看著天真無邪,熱情洋溢...鮑祖成聽著反胃,心裡有些著急,但又不好表現出來,所以就一直在旁邊咕咚...嘟嘟”喝水,然後時不時的瞟上幾眼。
陳文眼神的余光就看到了一直顯得跟屁股上長了痔瘡一樣的鮑祖成,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的想法其實陳文也不想繼續磨磨唧唧的在這兒扯閑蛋, 可畢竟有求於人,不得不如此。
當然,林桂生的身份遠強於己方,於是陳文心中衡量了一下,既然前戲做夠了,林桂生不肯說,只有自己先張口,認慫就慫吧,誰叫自己在需要靠著金萬榮這棵大樹去乘涼呢?
“對了,桂生姐,你看我光顧著和您閑聊了,還沒來得及問,今日您喚我倆前來,所為何事啊?”
林桂生見著陳文單刀直入的問,並未顯得多麽奇怪,依舊保持端莊的微笑,說:“陳文,我也不兜圈子了。前幾日嘛,我聽人說租界裡開了一個不得了的公司,一下子就要招好幾千個車夫,還有好些個野雞工,可以說十六鋪都雞飛狗跳的...我這找月生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公司原來就是他的好朋友開的,所以啊今天特意想來見見你。陳文,我如此冒昧你不會覺得我太失禮了吧?”
陳文連忙起身,後面的鮑祖成看著也跟著起來,“桂生姐,您看您說的是哪兒的話。本來吧,我早就和月生說過,想拜訪一下您和金探長,順便再給二位拜個晚年...畢竟我和老鮑當初還是靠您和金探長的多方照拂,才得以保全出獄。可聽說年前年後您二位這麽忙,就不便打攪,所以一拖再拖,直至現在了。”
“不妨事,不妨事!”林桂生更是熱情了:“別站著了,你趕緊坐下說吧。”
“桂生姐,那...”陳文坐了下來,可屁股隻做了椅子的三分之一,並且努力表現出一種誠惶誠恐是態度說道:“桂生姐,那我就仔細跟您說說這順風公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