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儀的震怒，讓李洛更是覺得既尷尬又無奈。

　　大明難道連這些有文化的讀書人，都會信這些不靠譜的玩意嗎?

　　“茅先生勿怒！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茅先生投筆從戎前也是聖門弟子，為什麽也會對這鬼神巫蠱之術信以為真呢?”李洛擺出一副真心求教的樣子，希望茅元儀能夠暫息怒火。

　　“聖人之教，不敢旦夕相望。孔聖人說:敬鬼神而遠之，說的是知，而不是兵。何況陰門陣、陽門陣講的是陰陽相克，不是鬼神巫蠱，與聖人之言根本就不矛盾。”

　　“矛盾?對！就是矛盾！”李洛突然抓住了事態的根本:“如果一邊擺出陰門陣，一邊擺出陽門陣，以陰陽互克的理論，那麽哪邊會贏呢?”

　　這一問，頓時使全場安靜了下來。

　　“這要看時辰吧?子時陰氣最重，越靠近子時，應該陰門陣越強。午時則陽氣最重，靠近午時則陽門陣強！”唐鐵雄似乎是找到了最科學的論據，大聲的說了出來。

　　“還要看黃歷吧?年份、月份和日期，都有陰陽的。要是趕上陰年陰月陰日，大炮可能都打不響吧?”梁鐵頭補充著說道。

　　“這你們都能想出來?”李洛真的無奈了……

　　“梁百戶，黃陽關有大炮嗎?”李洛又想到一個方法可以證明什麽陰陽理論不靠譜。

　　“黃陽關這種小關，沒有什麽大炮。只有四門小炮，還有三門碗口銃。”

　　“那也夠了！我們現在做一個實驗怎麽樣?”李洛提議到。

　　“什麽實驗?”茅元儀冷著臉問道。

　　“我們把四門小炮分做兩組，每組兩門。裝填同樣量的火藥。一組旁邊站好了女人，一組用黑狗血祭炮。兩組同時點燃，看看站了女人的小炮會不會炸膛，用黑狗血祭過炮的能多打出多遠?”

　　“這有什麽好試的，那群女人抓來是為了打仗的，這沒打仗，再被炮炸膛炸死，又是很多麻煩。”唐鐵雄表示反對。

　　“試！一定要試！”李洛堅定無比的喊了出來:“我和你們打賭，一賠十。不！一賠一百！絕對不會炸膛！”

　　“一賠一百?”梁鐵頭、周興都是雙目放光。

　　王征南卻是眯起了眼睛，心中嘀咕起來:“事出反常必有妖，難道府台大人真的那麽確定今天的炮絕對不會炸膛?”

　　王征南是武當派的傳人，武當屬於道教門派。看到李洛如此篤定，王征南就默默的退到一角，右手抬起，開始掐算起來。也不知道他在算些什麽?

　　“既然大人如此篤定，那麽我們就和大人賭一賭。不過倒也不用一賠一百，就賠十就可以了。”茅元儀此時就是想給李洛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他以後能夠尊重一下先輩傳下來的“文化傳統”！

　　“那，站在炮邊上的娼妓如果死了，府台大人可要您付錢撫恤。末將可是沒有銀子的！”唐鐵雄趕緊補充了一句。

　　“好！我付錢。如果她不死，我也要賞她的。”

　　一切既然決定，那麽後續也就容易了。

　　梁鐵頭叫軍士把兩門小炮抬出來，架在了西門城牆上。兩門炮夾在城頭南邊，兩門炮架在北邊。

　　各自裝填了同等分量的火藥，填裝了彈丸。為了避免大炮炸膛，也同時為了公平。四門小炮，都是插了一根非常長的引線。

　　唐鐵雄到女人之中選出了八名娼妓。而且都是年歲較大，姿色一般的，就是賠錢，也不會太多的，也算是為李洛省點錢。

　　這八名娼妓，哭的梨花帶雨，可是卻得不到所有人的同情。這個時代，女人，本身就沒什麽地位。何況她們還是娼妓。

　　唐鐵雄親自把這八名娼妓，排成了八門金鎖陣的形式，再用繩子捆好，省得她們害怕逃走。

　　另一邊又用黑狗血祭了炮。

　　城頭之下，賭盤已經開了。知府大人一賠十，對賭所有官兵。

　　一名青衫的秀才，平時就在黃陽關幫助處理文書的，如今負責幫大家登記押注多少。

　　看差不多了，李洛對著眾人說:“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開始吧?”

　　茅元儀等人一起同意。

　　梁鐵頭叫四個軍士，拿好火把去引燃小炮的引線。那四個軍士，去南邊點黑狗血祭炮的兩個顯得輕輕松松。一邊走，一邊還在嘻嘻哈哈的開著玩笑。去北邊的兩個可就是謹慎的多。他們快步的走到小炮前，回頭看著城頭上的梁鐵頭。

　　看到四人都站到了各自位置，梁鐵頭大喊一聲:“點火！”

　　四人迅速點燃了加長的引線，快速的跑了回來。尤其是北邊的兩個，跑的迅疾無比。

　　點燃的引線發出了“哧哧”聲，快速的燃燒著。北邊的八名娼妓已經哭的快要背過氣去了。她們用淚眼看著引線一點點的燃燒貽盡。

　　“轟！轟轟！轟！”四門小炮先後炸響，卻沒有一門出現炸膛的事故。

　　城頭上的眾人立刻炸開了鍋。

　　“沒炸膛，沒炸膛啊！”

　　“不對啊?怎麽會沒炸膛呢?”

　　“我可是押了五兩銀子呢， 這炮怎麽能不炸膛呢！我的銀子啊！”

　　一時之間，什麽聲音都有，亂成一團。

　　“這炮彈的落點也差不太多啊?好像用黑狗血祭炮也沒太大作用嗎。”李洛對著身邊的眾人說道。

　　“可能是黑狗不夠黑吧?”唐鐵雄強詞奪理的說著:“那狗身上，一定有雜毛！”

　　“沒什麽，一次不算，我們連開三炮，只要有一次炸膛，就算我輸。”李洛此時氣定神閑的說著:“唐千戶，您可以再去找一隻黑狗，反正這次您帶來的也不少呢。”

　　後邊的事情毫無新意。不管唐鐵雄是怎麽挑狗，還是換了娼妓，最後的結果就是，連開三炮，都沒有炸膛。而四門炮的彈著點，看似也相差無幾。

　　“這……真是怪了！難道今天神仙都不在家?”唐鐵雄莫名其妙的念叨著。

　　“噗！”他的這句念叨，把李洛徹底給逗噴了。

　　“神仙在不在家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大明的火炮不是靠一個什麽陰門陣就能破的了。陽門陣也不會增加大炮的射程和威力。這下大家信了嗎?”

　　“今天是不是什麽特殊日子啊?我們應該找一個算命先生算一算，這輸了不打緊，可是萬一是什麽不易賭博的日子，那輸的就太虧了。周興在一旁念叨著。”

　　“今天的日子沒問題。”王征南說道:“我算過了，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沒問題?那你為什麽不跟著下注啊?”周興看著王征南問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府台大人那麽篤定，我才不往坑裡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