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馮德麟與羅信等人見了這副景象卻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馮德麟趕緊疾步上前,但見此時這棋盤上的棋子卻已被那張作霖一把推得是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已經全然看不清那棋盤上的路數了。
馮德麟盯著張作霖,怒目言道:
“媽了個巴子的,你這推秤認輸也忒大勁了吧!好好一局棋卻被你如此給毀了!”
這張作霖見馮德麟是怒氣衝衝的向他跑來,原本還以為是已被他識破了此處伎倆,心中還有些忐忑。但當他聽了這馮德麟的怨懟之言竟說的如此不著邊際,雖是不懂得這些個什麽“推秤認輸”究竟是何意,但是從言語之間,張作霖便已知曉這把險局已經被他穩穩的賭贏了。於是心下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暗自裡便又是調整了一番心緒後,再接著馮德麟的話說道:
“老大,我這局可不就這麽贏了?如今老大這可是心服口服?”
這馮德麟又轉身過去瞧了瞧那另一側的棋盤,只見這場對弈廝殺之中,張作霖所下的黑棋,竟然能夠以棄為取,以屈為伸,失西隅以補東隅,屈於此又勝於彼。還真真的有那麽一些古之棋宗的韻味。見到此處,馮德麟回過頭去又與張作霖問道:
“灑家如何從未聽你說起過你還會下棋?而且就憑你這個目不識丁之人又如何能鑽研得了此等玄幻莫測的棋局?還有,你又究竟是師從於何人?”
這張作霖被他這麽三個問題一問,也是一時慌了神,隻得開始不假思索的一通胡說:
“嘿嘿,老大,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誰說只有那通曉文墨的書生才能領悟這圍棋中的奧秘?像老大您這樣,雖是身在綠林,不也是如此這般的嗜棋如命?若要說起我的這些個棋路,皆是因為我家中曾到訪過一名世外高人。曾言道要傳授於我七七四十九種棋局,九九八十一般變化。但隻怪我當時雖是天資聰穎,但是不甚好學,因此卻隻學了其中十六種棋局,三十六般變化,便以為是天下無敵了,也因此從來不屑與人交手。今日不想卻在此間......啊,對了,棋逢對手。於是這一時技癢便在此地獻醜了。哎,當年若是我能好好學全了那位高人的棋弈功夫,今日又如何會落敗於這黑衣書生之手?說起來還真是可惜,可惜呀!”
馮德麟聽著這張作霖說得是天花亂墜,不著邊際,但竟也是迷迷糊糊的信以為真了,連連點頭並自言自語道:
“媽了個巴子的,果然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氣,這張作霖能有這番造化,想來倒也真是讓人羨慕不來呀!”
此時,羅信在葉婉之的攙扶下,也回到了席前,仔細觀察了一番地上的棋盤,又看了看白衣書生那邊的棋盤,心下便是了然了:
“好一個張作霖,居然在此間也玩起了借力打力?倒是有那麽一些太極拳的味道!”
張作霖見羅信來了,便從席間一躍而下,用手掌使勁拍了一把羅信的肩背,嘚瑟著說道:
“大哥,你看如何?真真的沒想到吧,我張作霖還能有這番造化。”
這羅信被張作霖這掌勁一拍,也是不湊巧,居然是正好拍到了他內傷震裂之處。羅信一時疼痛難忍,竟往前顛了一下,好在是葉婉之一直扶著羅信的胳膊,若不然這便又要摔倒下來。
張作霖沒想到自己的掌勁居然這麽大,連忙與羅信抱歉道:
“哎呀,大哥,這......我也沒想到居然這掌勁變得這麽厲害了......”
羅信扭過頭去瞧了瞧張作霖,
嘴角卻還是露出一絲笑意,一時也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麽了,只是使勁的笑著搖搖頭。 此時,只聽那馮德麟說道:
“唉!媽了個巴子的,這裡明明便是灑家的殺手鐧。自從有了此處作為賭資,還從沒有人能夠贏得了灑家的!沒想到今日竟然敗在張作霖這個黃口小兒的手上,還當真是造化弄人哇!”
只見馮德麟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也罷!既然如此,便讓你們再瞧瞧灑家在此處的一些家資。也好讓你們這些人開一開眼,莫要小瞧了灑家此處的馮麟閣。”
於是眾人這便又跟著馮德麟上了閣樓的第四層,但是此一層的樓梯頂上卻是裝有一把鎖。眾人都有些疑惑不解,為何要在此處裝鎖?只見那馮德麟取出一把鑰匙,便將這門鎖給開了。然後再將頂層樓板往上一翻,這第四層閣樓的通道才是被打了開來。
原來這第四層便是整個閣樓的頂層了,眾人到了這頂層的閣樓處,卻發現此處有些昏暗。憑著不甚明朗的視線,眾人觀察到了這四周卻是放置著各種各樣的釜甕。這些釜甕雖然個個都體積較大,但乍一看上去卻也只是稀松平常的物件。但是裝的東西卻令人想象不到。這釜甕裡裝的不是酒,也不是糧,竟然都是些古董字畫。只見那些個古董字畫,一幅幅的都是卷起來,滿滿當當的豎著插在了釜甕之中。
眾人又接著環顧了一圈四周,只見除了這些釜甕之外,各處桌子台面上還零零散散的堆放著一些古玩,各類古玩品種卻是五花八門,有瓷器、玉雕、珊瑚樹等物。眾人見得到這閣樓頂層儼然便是一處藏寶室,哪還有半分像那嘯聚山林的土匪窩?
只聽這馮德麟卻是得意洋洋的解釋道:
“諸位可莫要有所誤會,這些個古玩字畫並非灑家從民間搜刮來的。灑家雖是綠林,卻從不乾那些事情。說句不中聽的,那些個平民百姓,便是要劫,也無甚油水。灑家要劫,便隻劫那些貪官汙吏的鏢。比如那李鴻章的,那便是肥得流油的主,劫上一票便可管飽個大半年呢!”
“李鴻章?可是那個北洋大臣李鴻章?”羅信急忙問道。
馮德麟點頭言道:
“可不就是他了,除了他還能有誰?如今這道上誰人不知這廝與那外洋勾結,駐扎於此的北洋艦隊便如他的私家海軍一般。那些個洋人也是爭相巴結於他,都是要他采辦自家的艦船,那油水能少的了嗎?”
羅信卻還是有些不信,便又問道:
“歐?難道馮爺還劫過那李鴻章的道?”
馮德麟隨手便從一處釜甕之中抽出一副字畫,又慢慢將此畫展了開來,與羅信說道:
“你瞧這幅畫,灑家便是從他那裡劫來的。當時那俄人便是從此地黑市購得了此圖,那洋人實在太過於顯眼,正好便是讓我撞見。於是我便遣人一路跟蹤,之後經過查證,果然便是要流向此處的海軍衙門,於是我便派人在半路上將這畫給劫了回來。你們來看看,此畫卻是如何?”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乃是一副山水寫意畫,只見此畫之中錯落著縱橫的山岩,而這奇松則突兀橫亙在山岩之間,如龍飛鳳舞。又見一股瀑布從山頭上直瀉下來,穿越鬱密的竹林和棧閣,衝擊山石,注入深潭,噴雪跳珠,動人心魄。
吳佩孚看了此畫不由得感慨道:
“此畫用筆勁利沉著,用墨可謂是淋漓潑辣,山石則以淡墨勾皴,用濃墨、焦墨破擦,多種皴法交織互施,帶光帶毛,夾水夾墨,真是頗得生動節奏之效。真乃是一副不世出的名家之作啊。”
被這吳佩孚如此一說,這馮德麟更是有些飄飄然起來,就好似此畫便是他所作的一般。
但是羅信卻對這些文墨功夫沒甚興趣,倒反而對他所提及的海軍衙門來了些興趣,於是便又對馮德麟問道:
“馮爺既然是劫的官票,如何會如此處之泰然?難道就不怕得罪了官府,到時候派人來剿?”
馮德麟聽了此問,卻又是哈哈大笑,對羅信說道:
“你道是官府吃飽了太撐了?你難道以為這海軍衙門會為了丟失一副字畫還來此地興師問罪?他們倒騰這些個字畫古玩,完全便是為了讓其他人有意買下,然後將那賄賂的銀子便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他們的合法收入。這字畫?只是個由頭而已,他們才不會在乎這些個小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