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言罷,讓羅信將車窗全部卷下簾布,將車慢慢開向城門口。城門口的侍衛見到如此奇特的“轎子”也甚是新奇,便將車身團團圍住了。赫德按了按汽車的喇叭,城門口的侍衛見這“轎子”居然還會發出聲音,更是驚恐。
“嘿!你們這群野蠻人,趕緊給我讓開,我要出城。”赫德對著這群侍衛吼道。
侍衛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見為首的一人對赫德說道:
“奉上頭的指令,今天晚上刑部大牢走丟了要犯,因此全程戒嚴,所有人都不得再出城門。”
這次可把車裡三人嚇出一身冷汗,赫德靈機一動,怒目而視,並言道:“你們這群狗奴才,隻聽得軍機、刑部的命令,難道就沒聽過海關總稅務司的名號?明日津門有一批軍貨要等我去接洽,誤了時辰你們負責的起嗎?”
原來在京城,幾乎人人知道大清有個洋財神,便是那海關總稅務司。這海關總稅務司每年上繳國庫的海關稅收,佔了大清國庫收入相當大的一部分,而這稅務司的領導赫德,便是大清不折不扣的洋財神了。而赫德的另一個身份,又是這總理衙門的官員,因此大清政府的對外的采購買辦,幾乎都與這赫德脫不了乾系。
城門口的這些侍衛,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洋人的車子,他們自然是不敢動的,但是就如此放了過去,萬一出事,不免又是一頓訓斥。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突然有人騎馬前來通報,說南城門出現逃犯蹤跡,於是門前侍衛對赫德作揖抱歉道:
“大人,今晚多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既如此,我等這便開城門。”
只見左右侍衛便把城門大開,將赫德一行的汽車放行了。赫德開著車便出了城門,出了城門開了沒多久,赫德便把車停了下來。李鴻章對羅信言道:“我這該做的都已經完成了,事不宜遲,你快些離開此地吧,遲則生變。”
羅信抱拳單膝跪地:“多謝李大人舍命相救,羅信將來定要湧泉相報。”
“快些起來吧,來,這些你先拿著。”李鴻章說著說著將一些盤纏和銀票交給了羅信。
“這如何使得,無功不可受祿。”羅信急忙推辭。
“這是恭親王關照過的,你但拿無妨。”
羅信執拗不過,便隻能將其收下了。
突然,從旁邊的草叢之中,竄出一隊人馬,為首一人正是綠營軍的李海亭。
“哈哈哈,羅信!你果然還是中了我們的計了。”李海亭猖狂的笑道。隻聽他繼續言道:
“羅信!你若是乖乖呆在監獄裡,如何會讓我們有這可趁之機,你與那張憲周幾次三番羞辱於我,又壞我家師大計,又害王兄丟了功名,我今日必要將你碎屍萬段!”
言罷,李海亭便令人一擁而上,捉拿羅信。羅信自是不會坐以待斃,一人孤軍奮戰,連連打傷了好幾人。一旁的李鴻章和赫德,急忙躲進了車身背後。那李海亭見到了李鴻章,卻也不便得罪於他,隻得隨他去了。
只見羅信左突右衝,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卻奈何對方人多勢眾,完全沒有機會。正暗自心想,難道今日便要交代在這裡了嗎?隻聽身後又騎來幾人,喊道:
“賢弟莫慌,大哥來幫你。”
不是別人,正是張憲周領著哥老會的幾名弟兄前來相助。原來,張憲周替羅信引開追兵之後,正欲回恭親王府匯報情況,卻不料半路上撞見了慶親王和李海亭。張憲周躲在樹上,
聽了個真切。這慶親王當真歹毒,原來在刑部有意放松警惕就是要引誘恭親王上鉤去救人,然後於四處都設下了眼線,時刻都盯住了羅信的動向,而後預謀在半路上截住去路,將羅信抓個人贓並獲,由此又可將恭親王拉下泥潭,實乃一石二鳥之計。 這張憲周聽到如此計劃,火速趕回了恭親王府,將情況詳實說於恭親王知曉。恭親王見事態緊急,便讓張憲周先帶些人馬過來相助。
張憲周與幾名哥老會的兄弟,二話不說,策馬便闖入陣中,李海亭的人瞬間陣腳大亂,四下潰散。李海亭所帶人馬雖多,但是都武功稀松平常。面對羅、張二人竟毫無勝算。李海亭見狀也正欲逃走,卻見身後又來一彪人馬。李海亭大叫一聲:
“大事不好,我命休矣。”
卻再定睛一看,原來竟是慶親王親自領來了一隊親兵前來。李海亭大喜過望,匆忙上前見過慶親王。
慶親王的轎椅抬到隊伍前面,然後自己從轎椅上下來,看看一旁的李鴻章,言道:
“我道是哪個鼠輩,竟如此張狂,原來是李大人哪,我看你這烏紗帽是不想要了。”
李鴻章見狀,卻毫不示弱,與赫德一起起身便道:
“我與赫德特使近日要前往津門采辦一批英式軍貨,路上卻遇到江湖歹徒械鬥,此間事情與我又有何乾?倒是慶親王,就幾個黃口小賊,卻驚動了慶親王勞師動眾,卻不知此又是何意啊?”
慶親王一時啞口,卻也不想與他分說,直接吩咐左右將羅、張二人拿下。羅信、張憲周自然不肯就范,於是又與慶親王的親兵鬥毆起來。只見二人雖然人數上是絕對劣勢,但是背靠背的雙人互補攻防,親兵居然也近不得身。
正當二人與親兵酣鬥之際,只見慶親王身後,又來了一群人,但見這群人,個個都是武師打扮,細細一看,卻是曲沼帶著一票武師前來。羅信見是師傅,不禁大喊一聲:
“師傅,你怎麽來了!”
慶親王聽此人被羅信喚作“師傅”,不免大驚失色,大喊道:
“你們這些江湖刁民,我今日便為我大清除害,將你們盡數給滅了。”於是令另一隊,將曲沼等一乾人等攔住。曲沼雖是年事已高,然而論近身格鬥,這太極拳打的卻是毫不遜色,而且曲沼領著的這些個武師,可都是練家子,這些個親兵哪是對手。曲沼領著這群江湖武師便衝進陣中與羅信匯合一處,由內向外,擺開陣勢,雙方便要最終開打。
羅信見到師父,又是歡喜又是憂慮:
“師父,都是孩兒的錯。孩兒悔不該不聽您的話,如今卻把師父你也拉進來了。”
曲沼卻說道:“傻孩子,記住為師一句話,‘沒事別找事,有事別怕事’,你師父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場面沒有見過,你以後隻管隨著你的心意過活就好了,為師已別無他求。今日,我便與你一起打個痛快,如何?”
羅信諾了一聲,只見得羅信、張憲周、曲沼和其他哥老會、武師等人一同殺將過去,與慶親王的親兵又纏鬥在了一塊兒。
正在激戰之時,眾人卻又遙見一隊人馬,舉著火把匆匆趕來。眾人這便全停了手中的家夥,看著這隊人馬慢慢過來,都摸不清,究竟這是哪一個隊伍的。待這隊人馬靠近,眾人再細細觀察,原來不是別人,又是那恭親王前來解場。
只見恭親王也下得轎椅,威嚴肅目的站在人群之中,環顧了一圈四周。見到慶親王也在其中,便走向前去。
“啊,慶親王,未曾想到您也會在這。”
“恭親王,你此次前來,難道也是來緝拿逃犯?”慶親王狠狠的言道。
恭親王笑笑,卻不與他爭論,隻拿出了一封信件,交於慶親王。緩緩言道:“若這‘老慶記公司’能行個方便,那我這邊也就行個方便。慶親王以為如何?”
慶親王接過書信一看,頓時是火冒三丈,將信件撕個粉碎,大聲言道:
“逆子,逆子,當真是個逆子。壞我大事,逆子!”
待怒氣稍平之後,慶親王且也已經是額頭驚出一層冷汗。恭恭敬敬的對恭親王言道:
“誤會,皆是誤會,既然恭親王在此,我就不再叨擾。”於是立即收拾了人馬往回趕去了。
原來,恭親王手中的一封書信,乃是一外省的替補道台修與慶親王的,大致內容乃是直言自己如何忠君體國,望慶親王能夠多多提攜一二。最後,當然少不了讓載振回京之時,捎帶給慶親王一筆價值不菲的銀票。卻不曾想,這載振貪玩心思太重,一到了京城便收不住手,硬是把這幾萬兩銀票全部賭完了。由於怕父親責罰,索性連信件也一並處理了。卻不曾想,被恭親王的人撿到了。
這慶親王賣官鬻爵乃是滿朝皆知,可唯獨這慈禧太后,就是信任慶親王,皆因這慶親王唯慈禧太后的馬首是瞻。由此,恭親王深知即便此信交出去,也是徒勞。卻不曾想,今天倒是用來嚇退了慶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