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微微沉默。
秦王嬴政確實沒有和他說過和親事宜。
但是之前秦王問計親政時,他曾勸諫其早生子嗣,他也並沒有反對。
而且先前在他面前與紅蓮公主表現出鮮有的親昵神情,不正是暗示?
當然他也不貿然確定,自作主張,在反覆旁敲側擊後,秦王給出卻是沉默答案,既沒肯定,也沒否定。
這代表什麽呢?
饒是李斯善於揣測人心也琢磨不透,何況秦王走後,時不待他,隻好賭上一把。
賭好了青雲直上,賭壞了至多空耗幾年時光。
他也有很大把握,就算秦王對紅蓮公主無意,公主紅蓮也是韓非枷鎖與禁錮,秦王嬴政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只不過這惡人嘛,自然是他來當。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
李斯在心中不得不感歎,歷經八載,秦王權謀禦下之術已達到爐火純青地步。
“李斯兄?”
“沒事。“李斯苦澀道:“蓋聶兄,韓國計策雖令人哂笑,但仍需留意疲秦之計,目下秦國連年乾旱,收成不善,或許需要大水工渠師。”
蓋聶應了聲,點點頭,見李斯不願答,也不強求。
.......
新鄭南宮,
韓非軒昂而立,敲門的手猶豫不決,聽到門內傳來嗚咽悲泣,環視身旁一眾侍女:“誰將消息告知紅蓮的?”
“我們不敢告訴公主,不過這幾日四公子....王上,.....還有王妃都來看望公主。”侍女瞥見韓非冰冷神情,面面相覷,低聲猶豫道。
“吩咐膳房做些羹來”
韓非面無表情,心中一歎,悵然入內。
見到那俯於案台上粉紅色身影愈發清瘦單薄,淚痕未乾,抬頭還擠出一個笑容看著他,韓非感覺像是有把刀在他心中捅了進去,又用力一絞。
“九哥哥,你怎麽來了?”紅蓮淚水夾雜笑容。
“你不想去秦國,我敢保證任何人都不能讓你去往秦國,我韓非以我性命發誓!”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毫無疑問,李斯或是嬴政的籌謀觸碰到了他的逆鱗所在妹妹紅蓮。
韓非向紅蓮緩緩走去,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面色平靜,周身散發凜然黑氣,同時一股澎湃劍意在其周身迸發,震動大殿。
聽到哥哥的誓言,紅蓮微微愣神。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九哥韓非,因她而起。一下子淚水決堤,無聲流下,旋即露出一個笑容,搖搖頭:“我去秦國!”
“有我在,沒人敢逼你。”韓非摸摸紅蓮的頭,向下一滴一滴擦乾淚水。
“沒人逼我,是紅蓮心甘情願的。”
紅蓮肯定的目光令韓非緊握住拳頭,這是他鮮少見過的眼神?
成長嗎?
但往往伴隨陣痛。
他有心,也有能力守護紅蓮。可是紅蓮正面對什麽呢?
父王的期許,母妃的懇求,來自其他哥哥的親情壓迫,甚至有國土淪喪,韓國百姓的巨大期待。
這些都像一座座山壓在紅蓮稚嫩肩上,而他卻難以為其分擔,
“你不用去,真的,九哥已經想出了辦法。”
紅蓮靜靜點點頭,忽然擁抱住了他:“哥哥,我相信你,但讓紅蓮靜靜好嗎?”
耳邊平靜聲音,韓非鬼使神差似的起身離開。
走至門外,寒風拂過,帶起一片片斑駁的羊皮紙,韓非信手接下一片。
雖是塗鴉,但通過輪廓能分辨出是秦王嬴政的面孔,只不過這羊皮紙被利刃切割,成了一片片。
錯愕。
韓非臉色震驚,驀然轉身一望,大門轟然關閉,紅蓮身影轉瞬即逝。
..........
鹹陽城門。
百官迎接,大秦鐵騎披堅執銳,寒光鐵朔,一片肅穆莊嚴中,迎著玄色旗幟與長長馬車入城。
陳銳坐於中間馬車上,揉揉眼皮,對於韓國新鄭正發生事情並不知曉。
他相信憑借李斯的才智與蓋聶的勇武,足夠應對一切難題。何況有十萬鐵騎攻韓,現在韓國恐怕舔他們還來不及,又那來什麽麻煩?
“不過現在王翦應該停止攻韓了吧。”他呢喃道:“還有李斯應該能體會我的意思。”
攻韓與停止攻韓命令是陳銳與王翦兩人決議的,算是秀秀肌肉,對於韓國的小懲大誡。至於滅掉韓國,不再他考慮范圍內。
囊外必先安內,不收回權柄,除掉呂不韋,秦國終究存在掣肘與顧慮。就好比揮拳,隨意揮拳打在半空總比不過蓄力猛擊。
還有一點顧慮則是,一旦滅掉韓國,會引起其他諸國間的警惕,有合縱可能,所以還是要打掃乾淨自己屋子。
“王上在說什麽?”焰靈姬改變稱呼,嬌笑著靠過來。
“沒什麽。”
恍惚間,看著焰靈姬他倒有種商紂夏桀的既視感,這兩位可都是打上了禍水誤國標簽。
“那些跪地官員都是秦吏麽,我發現你倒是比韓王氣勢要威武許多。”焰靈姬依在陳銳懷中,解開簾幕一角,透過縫隙,美眸掃視馬車外震驚的一幕,又呆呆道:“還有秦地比韓國也要大許多,走了十幾日才到鹹陽。”
陳銳笑了笑,焰靈姬的表情完全像是鄉舍中走進繁華大城的瞠目小女孩,而與村姑的差別就在於那絕色姿容,令人生出逗弄趣味。
不知道她見到了鹹陽宮又是何等震驚......陳銳笑出聲,惹來焰靈姬嗔目白眼:“笑什麽笑,嬴政你是在笑我淺薄沒有見識麽?”
說著,發間的兩柄金釵就對著陳銳而去。
可還未等焰靈姬做其他動作,臉色驟然一僵,嘭嘭兩聲金釵落地。
陳銳看著少女這幅表情, 不禁莞爾,往那柔弱一拍:“什麽感覺?我的中車府令就在外面,你也敢行刺寡人?”
能對焰靈姬造成如此陰影的自然是馬車外面的趙高,剛才在少女拿出金釵時,恐怕在腦海中歷經了一番生死恐怖,這可比白亦非的要強多了。
“他敢欺負我,我就敢欺負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秦王。”
焰靈姬呼吸一暢,豐膩胸前上下起伏,波濤洶湧,說完,像是一條美女蛇般纏著面前俊朗男子的身子。
陳銳壓住被魅惑妖嬈勾動的火氣,“還敢作妖?秦國法紀嚴苛,你這樣可要駟車庶長禁足冷宮的。”
“妖?妖又如何?可是你將我我這個妖女帶入秦國的。”焰靈姬嬌媚一笑,身體貼的更近,吐氣如蘭。
可不知怎地,當聽到妖女這個詞時,近在咫尺的秦王氣息驟然一冷,令焰靈姬頓時僵住,沒敢下一步動作。
“慢慢適應吧。”良久才見秦王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