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四月的春風中竟仿佛帶著晚秋的寒意,吹起了靈堂裡的白幔。
棺木是陳銳特地從南海海沙幫中挑選紫楠木,很堅固、很貴重。
可是人既已死,這一切都沒有什麽區別。
古老的高宅靈堂之上,燭光在風中搖晃,無數長條白幔隨風舞動,門窗嘎吱嘎吱發出牙酸聲音,構成了一種奇妙又說不出的陰森淒涼。
或許只差一個女鬼,這裡就是一個絕佳的拍鬼片的好地方。
不過這裡沒有女鬼,靈堂前方倒是只有一個身穿長發披肩玄色衣袍人影,更是詭異。
陳銳正閉目靜靜盤坐棺木前端,他在等一個人。
獨孤一鶴!
他是陸小鳳口中當今天下武功真正能達到顛峰的六人之一,與少林派方丈大悲禪師、武當派長老木道人、白雲城主葉孤城、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天下首富霍休齊名。
同樣也是一個可怕的人,就連人陸小鳳雖然不願跟他交朋友,卻更不願跟他結下冤仇。
不過這人對於陳銳來說卻是一個很有用的人,遠比和西門吹雪,陸小鳳對決要有用的多,因為他本身和獨孤一鶴有些相似。
習刀,練劍,刀劍雙絕。
獨孤一鶴早年投入峨嵋派門下時,在刀法上已有了極深厚的功力,後又經過三十年的苦心,竟將刀法的大開大闔、剛烈沉猛,溶入峨眉靈秀清奇的劍法中,創出了一門絕學,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
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可以用刀,也可以用劍,將刀道溶於劍道,將劍道溶於刀道,乃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功夫。
而且能夠創造出這門絕學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天才,而且還是那種苦心孤詣的天才。
所以觀摩獨孤一鶴的刀劍雙殺,他勢在必行。
微風還是在輕輕吹拂白幔,不過陳銳察覺了獨孤一鶴的到來。
他將余光投射而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把劍。
劍有些大,劍身也特別長、特別寬,黃銅的劍鍔,擦得很亮,但鞘卻已很陳舊,上面嵌著個小小的八卦,正是峨嵋掌門人佩劍的標志。
這是一把好劍,是縱橫江湖的利刃。
余光在向上抬些,一個高大人影如標槍一般矗立在他的側方。
他是個很嚴肅的人,腰乾依舊挺直,鋼針般的須發也還是漆黑的,只不過臉上的皺紋已很多、很深了,你只有在看見他的臉時,才會覺得他已是個老人。
獨孤一鶴靜靜的站在閻鐵珊的靈位前,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動過。
他嚴肅沉毅的臉上,浮現淒涼而悲傷的表情。
他是一個老人,一個經歷世事的老人,他知道死亡是一件多麽悲哀可怕又無奈的事情。
縱任你武功蓋壓當世,縱任你富貴滔天,縱任你權勢侵國,百年之後終究是一捧黃土。
甚至你還活不到百年,就如閻鐵珊這樣死在江湖風波之中。
閻鐵珊死了,他留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他轉身欲走,但側前方的玄色衣袍男子霍然站起身來。
男子臉上很平淡,也沒有披麻的痕跡,他判斷不出此人與閻鐵珊的關系,也不認識那名男子,因為這是他第一次來。
但他看到男子站起身時,無聲無息,衣袍毫無抖動,就知道這是一個內功修為強橫的高手。
陳銳淡淡道:“道長何不多待片刻。”
獨孤一鶴沒有答話,左手握緊了佩劍。
陳銳道:“見到閻鐵珊的死亡,
道長是否有些惆悵。” 獨孤一鶴立刻轉身大步離去,不再多欲理會。
“青衣樓!”
淡淡聲音在獨孤一鶴背後傳來,令他生生止住了腳步。
獨孤一鶴道:“你什麽意思?”
陳銳回道:“就是字面意思,我知道很多,譬如霍休,你獨孤一鶴,還有閻鐵珊都是金鵬王朝的大臣,還有你派你弟子蘇少英冒名蘇少卿假意潛伏閻家的原因,還有霍休就是青衣樓樓主。”
件件事情都是他心中的隱秘,令他面色聳然,道:“那你是誰的人,霍休!”
陳銳:“或許他很厲害,但他還不配。”
獨孤一鶴道:“那你想要幹什麽?”
陳銳:“你的劍比我手中的要好,尋常劍我自看不上,不過你的乃是峨眉歷代神鋒,經得起用。”
獨孤一鶴道:“曾經也有人這麽說,但他已經死了,莫非你想死?”
陳銳灑然笑道:“但求一觀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獨孤一鶴右手已經按在佩劍之上。
當他握住佩劍的時候,精氣神赫然大變,他看上去再也不是那個略顯老態的的老人,就仿如神兵利器綻開絕世鋒芒,刺人肌骨。
“鏗!”
聲隨劍出,寒光一現。
獨孤一鶴的拔劍速度縱然比不上西門吹雪,卻也絕不差多少。
同時,相比於西門的快絕,他的劍法多了幾分霸道和輕靈,像是將刀法與劍道融合一起,十分奇特。
一劍刺出,破空裂音,呼呼尖銳聲不停炸起,靈堂上的白幔也頓時像是被颶風席卷撕裂,漫天飛舞。
這一劍,迅疾如電,狠辣無比,攜帶滾滾不絕的剛猛霸烈覆蓋全場。
這是刀意,而且是很強的刀意。
長劍破空,瞬息已至,隻距陳銳有半寸之遙。
陳銳眼中十分欣喜,就像是見到新的玩具一般,他腳向前輕點一步,平地震衣而起,似大鳥一般飛馳爆退。
這一劍失手了,獨孤一鶴只是見到陳銳化作清光電閃,眨眼已脫離長劍的攻擊范圍。
獨孤一鶴手腕一擰,長劍速度竟暴漲起來,飛馳裂空之下,劍光大盛奪目,不可逼視。
同時嘭嘭巨響聲響起,原來是靈堂中青石板在他腳下連連踏的粉碎。
陳銳已不想躲,他將未出鞘的長劍向獨孤一鶴的佩劍揚去。
長劍與劍鞘摩擦的火星四射,而他身形也如一條遊魚般貼這獨孤一鶴身形連滑數步。
“你往哪裡躲。”
獨孤一鶴嘴角獰笑,反身將長劍一抽,劍光一遁,消失無影,但霎時,長空中赫然出現無數道刀光劍影。
漫天的刀光劍影化作一道潑水不進的森然大網,劍氣刀光層層密結糾纏,鋪蓋下去直欲將陳銳籠罩其中,絞殺至死。
鏘!
一劍拔出,劍鞘猛然炸的粉碎,寒光四射中,劍發輕吟如怒龍長嘯,乍然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