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
“萬歲!”
開陽城門緩緩打開,胡軫,帶著他的戰車部隊從城門下大搖大擺的經過。戰車的車轅軸,斷頭一個接著一個系在上面,前車與後車相望,綿綿不絕,不知拉開多少裡,又不知砍下了多少顆大好頭顱。
城上城下幾乎都是涼州武士,他們歡呼而出,一聲聲喊叫,聲震屋瓦。
城頭的董卓,欣然接受武士們的愛戴,沒有覺得任何的不妥。
“萬歲?若果真如此,爾等皆是功臣!”
笑聲如炸雷響徹京師內外,董卓很是滿意。
城內的百姓則噤若寒蟬,白日閉戶,不敢出門,街上靜得可怕。
與之相比,這一聲聲‘萬歲’,就像是一顆顆炸彈,轟然投進了風雨飄搖中的皇宮大內。
“誰?誰在呼萬歲?”
大殿上的當今天子,之前的陳留王,注定要載入史冊的漢獻帝劉協,昏昏欲睡中被驚醒。
還隻有八九歲年紀的劉協,臉上稚嫩未脫,坐上了與他年齡很是不相符的龍椅,明明心裡害怕極了,卻又不敢輕易表現出來。
他怕,他怕自己會是第二個劉辯。
“剛才你們有聽到誰在呼萬歲?”
抓住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就是一通問。
小太監不敢不說:“陛、陛下,是……聽說是城外胡軫將軍奉了董相國命令,出城殺賊大勝而回,董相國開了開陽城門親自迎接,西涼軍以為是陛下,故而、故而山呼萬歲……”
“果真是殺賊嗎?匈奴人遠遁,京師之地又有誰還敢與董相國作對?”
劉協頹然的從椅子上走了下來,突然回身問了一句:“近日是八月社日了吧?”
“啊?”
小太監微微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陛下!”
八月社日,卻變成了劉非的祭日。
剛剛攏起的墳頭,土色尚新,一根枯草也找不到。
但是眼望的地方,四周全是樹木、野草和荒丘,似乎連最後的一絲生氣都被周圍的荒涼給無情奪走。
人生如寄,人死如歸。
劉玄明明懂得這個道理,可還是有點放不下。
“劉非兄弟,你一路護我周全,如今你走了,就放心的走吧。”
“你的仇,我會為你報!”
劉玄站了起來,一起站起來的還有他手中的劍。
劍上血跡未去,看起來觸目驚心,也時刻提醒著劉玄,不要忘記劉非的死。
劍握在劉玄的手中,緩緩還鞘。
轉身來,遠處的大石上屹立著一條漢子,正背對著他。一身黑衣的劉平,好像從劉玄掩埋劉非開始,他都一直未曾離開過,更未曾動彈一下。
不知道的人幾乎以為是一根木樁杵在那裡。
但劉玄知道,他不是木樁,而是一個人,一個血氣方剛的人。
“我放你走了,你為什麽又要回來?”
“我不放心。”
“哦,有何不放心的?”
“我從平原千裡迢迢追殺公子而來,目的是要刺公子於劉府。公子你原本早該死在我的劍下,我因一念之仁,放了公子你一馬,已是失信於人背了罵名,這些也就罷了。可若是因為公子進京,路上被什麽阿貓阿狗給殺了,累我之名不說,到時我豈不是信義全失,你想我能不回來嗎?”
“哦?”
劉玄微微一愣,呵呵一笑:“那麽你可要跟好了,接下來我就要踏足京師,
也許那裡比起外面要更加的凶險。” 劉平抱著劍,轉過身來,倨傲的說道:“放心好了,我能跟上,絕不會讓你跑了。”
“好啊。”
劉玄手按劍柄,呆呆的望了一眼劉非的新墳,毅然決然從這裡離開。
路上,劉平終於告訴了劉玄上次刺殺事件的真相。
說到底,是有人要買劉玄的腦袋。
這個人其實不用劉平說出來,劉玄早已經是猜到了。
“除了杜有德,還能有誰?”
要說起來,起先劉平拜會劉玄時,劉玄看到他的名字,就覺得有點熟悉了,隻是一時間沒能想起。然而經過劉府事件後,他也立即聯想到了一人。
其人事跡在三國志・先主(劉備)傳裡,援引《魏書》有記載。
魏書裡面說:劉平結客刺備,備不知而待客甚厚,客以狀語之而去。
也就是說,有個叫劉平的人,收買刺客想要刺殺劉備,劉備不知道還傻乎乎的熱情招待他,最後刺客實在過意不去,沒有殺也,還將真相告訴了劉備。
隻是書上寫的是‘劉平結客’,是劉平收買刺客殺劉備,劉玄便以為劉平本人並沒有什麽本事,他哪裡又知道,其實劉平也是刺客出身。而當時劉平讓刺客殺備,很可能是因為他自己不好出面,故而假他人手。
這些雖然隻是劉玄的猜測,但經過反覆與劉平對證,基本吻合,確定此劉平即彼劉平。
當然,劉玄沒有想到的是,他會被同一個人算計,而且幾乎跟劉備演的是一個版本。歷史,是何其的相似啊。
“劉壯士,這以後,我是說以後啊,如果你恨一個叫劉備的家夥,你要刺殺他,或者叫人刺殺他,麻煩你利索點。你千萬記住,不要留下任何活口,以免遺禍他人。”
“劉備?是何人?”
劉平被劉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給整懵了。
劉玄隻是輕輕一笑,手拍著他的肩膀,再次提醒:“你要跟我,記得跟緊了。若是怕了,還是早點回吧,你不欠我。”
抬起頭來,嘴裡默默念叨,“京師洛陽,真的不遠了。”
洛陽城內,相國府邸。
董卓肥胖的身軀嘟嘟嘟嘟的從案席上走了下來,地動山搖。
“啊呀呀,是伯喈!想來平日老夫是請你你都不肯來,不知這次因何到此啊?”
“相國大人,說來慚愧,這事……小女前不久因故回了一趟陳留老家,不想返回時於京縣遭遇胡軫將軍……”
“嗯?”
“咳咳,是路上遇到賊人,幸得胡軫將軍施以援手,小女這才脫困。回來後,小女與邕言,邕深以為得人之恩必當回報, 隻是胡軫將軍軍務繁忙,不能得見,隻好求見相國大人,希望相國代為轉達謝意。”
“嗯。”
“當然!邕以為天子新立,朝中大小事務急需人手,如果相國大人不嫌棄,邕冒死請求相國大人能準許邕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以為國家分憂。”
董卓哦呵呵一笑:“可是前次老夫三番五次派人請伯喈出仕,伯喈你都不肯,如今這次為了令愛,你倒是松口了,難道是伯喈你心之所願?如果不願意,伯喈你大可說出來,我不勉強你就是。”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嗯?說心裡話。”
“那個……有。出仕為官實非邕之所願也,如果……”
董卓一陣咆哮:“伯喈難道不知老夫力能誅殺他人三族,你可以試試。”
“這個,邕還是收回剛才的話。”
蔡邕,字伯喈,聽到董卓突然改口,心裡最後的那一絲僥幸也全嚇跑了。
面對董卓滿臉的橫肉,蔡邕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立即低下了高貴的頭顱:“邕願出仕。”
董卓聞說,哈哈大笑,立即拉著蔡邕手臂:“老夫是怕伯喈你不肯答應,故而說了些駭人之語,伯喈勿要見怪。來來來,老夫自罰一樽。”
送走了蔡邕,門外有人向董卓稟道:“東方有星行如燭火,近日再次出現,將入洛陽。”
董卓面色一沉:“各路諸侯都快到了吧?”
有司回稟:“都差不多來了。”
“好好,就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