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王府,
朱友能圍著他爹屁股後面:“老爹,三百頃土地,孩兒要用。”
畢竟是皇帝,種地這事,李柷不好出面,隻好以朱友能的名義來搞。
而朱友能又不能跟他老爹直說這是皇帝要租地,這樣傳出去堂堂一個帝王國事不夠你處理的,你還想種地,禦史必然彈劾之。
大唐的諫臣絲毫不亞於明朝士大夫,看看魏征就知道。你真是個昏君也就罷了,你越是聖明,文官們越會以死相諫。
因為文官們知道,賢明的皇帝會顧及自己的名聲不會對他們怎麽樣。皇帝但凡犯了一點小錯,他們必定群起而攻之。
像獨孤損、崔遠之流,都不是省油的燈。
其實李柷也知道,這些清流們是為了大唐江山社稷好。自己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很容易做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決斷。只要有這些不怕死的諫臣,多少能防患於未然。
所以自己鼓搗農作物這事,他不想鬧的動靜太大,敗家子朱友能是個最好的背鍋俠。
“沒有,三百頃,咱們家總共四百頃地,你要來幹什麽?”朱全昱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個什麽貨色,他要是肯種地,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老爹,我覺得自己不能在這麽頹廢下去了。”朱友能信誓旦旦的說。
朱全昱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我要上進,”朱友能拍了拍胸脯:“老爹你把這三百頃地給我,我去種地。”
朱全昱覺得大白天自己這是活見鬼了,這個敗家子不去吃喝嫖賭,研究上種地了?
“你到底鬧哪樣?四百頃地,咱們是留著糧食給下人們的。讓你拿去禍害,咱們府中這麽多下人,你讓他們吃什麽?咱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啊。”
其實李柷只是租借二百頃,朱友能一聽說皇帝肯給租金,找他老爹的時候立刻變成了三百頃。
“咱不是有食祿麽,陛下可是下過敇書。廣王食邑五千戶食實封七百戶,夠咱們吃的了。”朱友能抓住了這個把柄。
朱全昱氣不打一處來:“這連年打仗,這七百戶能不能供得起還另說。遇上個災年啥的,百姓自己尚且吃不飽,何來食邑給你!”
食邑七百戶,意思就是朝廷劃出七百戶的土地,這七百戶每年的賦稅不交給國家,而是交給食邑者。
永泰元年五月,京兆尹第五琦奏請夏麥每十畝官稅一畝,企圖實行古代的十一稅制,實際上是加重地稅。
大歷四年又先後有幾次關於田畝征稅的命令,五年三月的規定是京兆府夏稅,上田畝稅六升,下田畝稅四升;秋稅,上田畝稅五升,下田畝稅三升。
唐初:十八歲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受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老男、殘疾受口分田四十畝,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畝;這些人如果為戶主,每人受永業田二十畝,口分田三十畝。
很恐怖吧,一個男丁能分百畝土地。
別被這恐怖的數據嚇倒,古代土地貧瘠,是需要輪播而耕。也就是說種一年歇兩年,俗稱養地。
而上等土地也不過畝產粟米二百斤左右,除去谷殼之類也就剩下百多斤,一般土地只能收成七八十斤糧食。
一家五口人,好的年景年收入不過七八百斤糧食。除去稅租,勉強混個溫飽。這還是好年景,災年吃樹皮草根是很正常的事。
廣王府家大業大,平日下人開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遇到災年,
租稅收不上來,你還食邑個屁。 所以這些官員都有私田,像是朱全昱家有四百頃土地其實並不算多的。
朱友能沮喪著臉:“那好吧,老爹既然不肯讓孩兒上進。那這地我也不種了,我看我還是去擲骰子鬥蛐蛐兒去吧。就是前日給事中張大人的小兒子竟然跟我叫板,我這就找人去打斷他的狗腿。少府監老劉家的二女婿見了我也不躲了,看來囂張的很,等我見到他非得給他點顏色瞧瞧、還有趙禦史他那個傻兒子竟然在大街上吐我唾沫,此仇不報非君子!”說著朱友能咬牙切齒。
朱全昱隻氣的雙手發抖,他指著朱友能跳腳大罵:“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天子寬仁,沒治咱家的罪已經是燒高香了。你還敢給我出去惹事,現在不是你叔父的時候了,你還不知收斂,出了事誰保的了你!”
朱友能一臉委屈地:“就是這些王八蛋眼看咱家落魄了,就欺負到孩兒頭上來了。孩兒本不想與他們一般見識,孩兒想上進去種地,可老爹你不肯啊。”
朱全昱氣的一拍大腿坐在了凳子上:“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敗家子,三百頃地你拿去禍禍去吧,快給我滾!”
朱友能滿臉喜色,深深的一揖到地:“多謝老爹,孩兒定當洗心革面做個有出息的人。”
“滾!”朱全昱現在一秒鍾也不想見到他。
“得嘞!”朱友能對老爹這種恨鐵不成鋼的打擊完全是免疫的,一招手:“旺財、來福,走,跟本公子去量地。”
朱友能是不相信什麽狗屁種地能發財的,可他相信李柷。李兄不會騙自己,而且有租金,何樂而不為。
所以旺財和來福拿著土地冊子和量尺丈量土地的時候, 朱友能比誰都認真。
量尺是用麻繩編織的,上面用白灰劃上刻度。三百頃土地,朱友能足足丈量了大半個月。
……
今日是太后侍女阿虔出嫁的日子,何太后為這個侍女準備了許多金銀首飾,可見對這個是侍女是多麽的寵愛。
阿虔紅著眼圈:“奴婢不能在侍奉太后了,還請太后多多保重鳳體。阿秋,你替我多多照顧好太后。”
宮女阿秋同樣紅著眼圈點了點頭:“放心吧,有我在,定會好好照顧好太后的。”
何太后心中也有萬分不舍,她疼愛的撫摸著阿虔的頭:“阿虔那,你嫁到潘府當好生侍奉你的夫君。記住你是積善宮裡走出來的人,凡事不能丟了體統。你要時刻提醒你的夫君,忠君體國方為臣子本分,大唐不會忘記你們這些忠臣良將!”
何太后好生厲害,到現在還不忘施恩。阿虔是自己一手帶大,自然忠於皇室。由她在枕邊吹風,潘大愣怕是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了。
阿虔含淚點了點頭,在宮女陪伴下就往殿外走。
剛走到殿門口,何太后在背後叫住她:“記住,這積善宮就是你的娘家。你若是受了委屈,就來告訴哀家,本太后替你做主!”
雖是侍女,何太后把這倆宮女一直當親生女兒般對待。霸氣側漏,一席話皇家威嚴暴露無遺。
阿虔回過身,跪下給何太后磕了個頭。旁邊兩名宮女給她蓋上紅蓋頭,引著她步出了大殿。
何太后看著阿虔的背影,忍不住眼中噙著淚花,阿秋則伸袖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