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一地死屍和剛剛被席歡搗鼓出來的黑暗光圈，傑茜說道，“光圈形成的大小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區別，但你每天殺人的數量似乎並不相同。根據總統府公布的隱秘，每個活人，都是能源體。能源體被用來支撐物元結界的運作，以用來壓製永夜。能源體的數量和強度，決定了結界的壓製能力。”

　席歡微微笑著，抓著手裡的黑色能量匯聚而成的繩索，拉著傑茜，不急不緩的前行。

　傑茜被席歡像一個努力似的拽著前行，邊走邊道，“永夜是邪惡意識，最終會吞噬你自己，消滅你自己。所以……你並不打算徹底毀掉結界，卻也不想讓結界變得更強大。你試圖在被壓製中尋找一個平衡點，一個即不會被結界壓製的無法存活，也不會被邪惡徹底吞噬的平衡點！”

　“那你猜猜，我明天會殺死多少人才能維持那個微妙的平衡點?”

　傑茜凝眉，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憂慮，良久，答道，“更多。因為督軍的出現，讓結界的壓製力變得更強了。”

　席歡哈哈一笑，道，“你不僅技術好，腦子也好。”

　傑茜臉色微微一紅，看席歡一臉回味的模樣，趕緊岔開話題，道，“趙顏要結婚了，嫁的還是曾經睡過你的男人。感覺如何?要不要去參加婚禮?”

　席歡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停下腳步，看著前方不遠的城市鬧區，沉默片刻，道，“人類有句古語: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能有這樣的想法，說明你還沒有完全被邪念吞噬。”傑茜道，“有沒有想過徹底抹除這份邪念?”

　席歡摸出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找了個地方坐下，似乎不打算繼續潛行了。抬頭看著午時刺眼的太陽，良久，好像忘記了傑茜的問題，丟了煙蒂，道，“無聊，走，去殺幾個人玩玩。”

　不知道是不是見了太多次殺戮。

　開始的時候，傑茜會憤怒，會恨不得掐死席歡，會對這些死去的人心懷悲憫。後來，漸漸的，傑茜麻木了。哪怕席歡貓逗老鼠似的，把那些垂死掙扎的人放了，再抓回來，如此反覆的玩，傑茜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了。

　直到有一次，看著席歡把《龍卷風》的一個成員嚇得拉了一褲襠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傑茜才猛然驚了一下。她發現，自己竟然感覺這樣的殺戮很有趣。

　最終殺掉這個曾經風靡遊戲界的高手，席歡回頭看著若有所思的傑茜，笑道，“感覺如何?”

　傑茜沒有回答席歡的問題，只是低頭看著一直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黑暗物質的項圈。

　“你以為這項圈影響了你嗎?”

　傑茜凝眉，抬頭看著席歡，“難道不是?”

　席歡笑笑，沒有回答傑茜的問題，只是神秘兮兮的盯著傑茜的眼睛，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一些問題:你為什麽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為什麽你是你?為什麽每一個人，都是能源體?你又是什麽?所謂的你，指的是你的身體?還是你的精神存在?你的精神，又是些什麽?為什麽只是一些簡單的血肉，就能構成一個你?”

　傑茜一頭霧水，啞然失笑，“什麽時候對這種……這種……哲學感興趣了?”

　“這不是哲學。”席歡笑了一聲，又凝眉看向遠方，忽然扯開了一下傑茜脖子上的黑暗繩索，“該走了。”

　席歡轉身，卻看到了不遠處負手而立的一人。

　傳說中的督軍。

　“走?你還能去哪裡?”督軍笑問。

　……

　一棟廢棄的房子裡。

　席歡一臉的灰敗之色。

　督軍被她殺了，但她也受了重傷。

　四個督軍，十個守護者，十五個暗卒……

　強大的軍力圍堵，讓席歡幾乎招架不住。

　而且，讓席歡有些意外的是，這些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路數，甚至也很清楚魅影的弱點——打鬥的時候，這些人總是盡量讓自己面對太陽——魅影其實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弱點，只是不喜歡陽光而已。更可恨的是，督軍竟然掌握了撕裂黑暗的手段！這可是魅影的能力，而且，只有午夜能發揮的最漂亮。

　不在意沙發上的灰塵，席歡靠在沙發上，撕開衣服，看著小腹上被撕裂的傷口，席歡臉上顯出怒色。

　很顯然，午夜，投靠了總統府！

　微微閉眼，席歡深吸一口氣，道，“不要有什麽僥幸心理，你跑不掉，也殺不掉我。”

　傑茜蠢蠢欲動的心思因為席歡一句話，換做一臉苦笑，“一次出動四個督軍，看來，總統府已經開始了周密的捕殺活動。”

　席歡看了看窗外的斜陽。

　快要天黑了。

　還好。

　一旦進入黑夜，自己的傷勢，就會很快痊愈……

　忽然，席歡心中一驚。

　她察覺得到，有殺氣，正在靠近。

　斜了傑茜一眼。

　再帶著她，怕是跑不掉啊。

　席歡猛地一拽手中的黑暗物質，把傑茜拉過去，吻在了傑茜唇上。

　傑茜習慣了被席歡佔便宜，倒也並不驚訝。只是，吻著吻著，傑茜雙目忽然圓睜，一臉驚恐的瞪著近在咫尺的席歡的臉，片刻，閉上眼睛，身子軟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傑茜睜開眼，發現天色已經黑透了。而自己，依然躺在那處荒廢的房子裡。

　席歡，已經不見了蹤影。

　“嗯……”傑茜拍了拍腦袋，有些頭痛欲裂的感覺，渾身都有種無力感。努力爬起來，傑茜晃悠悠的進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想洗把臉，卻發現根本沒有水。

　是了，廢棄的宅子，怎麽可能會有水。

　扶著洗浴盆，傑茜呼出一口氣，休息了一會兒，晃晃腦袋，正要離開這裡，剛走到門口，卻又是一愣。她凝眉，小心翼翼的轉身，看著面前的鏡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目瞪口呆。

　摸摸臉，再一把抓住自己的胸膛。

　接著掀開裙子，低頭看去……

　傑茜嘴角抽搐。

　自己……

　變回了男人?！

　這……

　傑茜——傑克心裡顫了一下，略一思索，抬手朝著洗浴盆拍了一下。

　嘶——

　手疼的厲害。

　洗浴盆卻沒有任何變化。

　呆了好久，傑克衝出房間，一直來到荒涼的大街上。

　一路狂奔，累得他氣喘籲籲。

　看到飛簷走壁的超能力者，傑克苦笑。

　看來自己是想多了。

　這世界……

　還是那個世界。

　有人路過，好笑的看著傑克。

　傑克知道，自己一個大男人，穿著短裙，胸衣還松垮垮的搭在身上，看起來很變態。

　呼出一口氣，傑克扯掉胸衣。

　卻有一個紙條跟著胸衣掉下來。

　傑克一愣，蹲下來，撿起那個字條。

　“你是誰?你又是什麽?”

　……

　再次來到新北縣，傑克有種莫名的感慨。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裡早已物是人非。

　或許還有些熟人，但卻也不再像以前了。

　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穿越高加索山，橫跨西亞，來到這裡，可不容易。

　傑克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像個乞丐。

　抬頭看一眼三中的大門，傑克竟然想哭。

　真不容易啊。

　沒有了超能力，好幾次都差點兒死於各種狀況。

　終於算是來到了這裡。

　不消多時，冬葉急匆匆的趕來，看到傑克，沒有在意，又四下裡看看，卻是愣住，走到門衛處，問保安，“找我的人呢?”

　保安指了指傑克。

　冬葉愣了一下，看著傑克，片刻，杏眼圓睜。

　傑克苦笑，“好久不見了。”

　冬葉走過來，上下打量著傑克。

　滿臉的灰塵和泥垢，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洗臉了。破破爛爛的夾克，髒兮兮的牛仔褲。明顯大小不一的破舊登山鞋……

　可即便如此，這個外國小夥，依然還有當年的幾分帥氣。只是比十年前，更多了一份滄桑。

　“這……什麽狀況?”

　傑克舔了一下乾澀的嘴唇，“那個……有吃的嗎?方便的話，我還想洗個澡。”

　……

　裹著浴袍，坐在沙發上，一手抓著雞腿，一手端著牛奶，傑克吃的浴袍上髒兮兮的，臉上也到處都是油膩。

　冬葉道，“慢點兒吃，別噎死了。”

　傑克咽下一口肉，喝一口牛奶，之後呼呼的喘氣，“嗯，我會小心的，畢竟，現在的我，沒有超能力了，噎死也不是不可能啊。”

　冬葉道，“到底怎麽回事?”

　傑克也吃得差不多了，抓起紙巾擦了擦手，才把之前的經歷跟冬葉簡單的說了一遍。當然，屢次被席歡用各種方式、姿勢佔便宜的事情，他略過未提。但他還是用了一個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的句子來隱喻這樣的事情，“那個變態的女人！”

　“你是誰?你又是什麽?”冬葉輕聲念著，“她……想告訴你什麽?又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你?”

　“我哪知道。”傑克歎氣，“反正啊……跟她一起這麽久，我可以斷定。她……一定知道什麽。”

　“那……你認為，她是像總統府一直在宣傳的那般邪惡嗎?”

　“這一點……毋庸置疑。”傑克道，“我做出這樣的評價，不是因為她對我……咳咳，我是就事論事。她殺人如麻，絲毫不在乎。有時候，甚至無聊了，也會殺個人玩玩。”

　冬葉沉吟良久，道，“那現在的你，還算不算能源體?”

　傑克愣了愣，道，“應該不算吧?”

　“那就說明，維持結界的平衡，並非必須要殺死能源體……”冬葉道，“但她還是……還是殺了很多人……”

　“我說了，她根本不在乎人類的生命。”

　“但她到底還是沒有殺你。”冬葉道。

　傑克一時無語。

　片刻，冬葉道，“你說……黑洞之後，是什麽?”

　“這個……”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能解釋黑洞，也沒有人進入過黑洞。所以，傑克答不出來。苦笑一聲，傑克道，“難道……她真的像快餐小說裡臆想的那樣，不是最終boss，反而是個救世主?”

　冬葉沉默不語。

　傑克道，“唉，不管是什麽，她……大概也命不久矣了。”

　冬葉一愣。

　傑克道，“總統府派出了督軍和許多兵力，顯然已經有足夠的把握弄死她了。她是很強，但在結界壓製之下，督軍配合暗卒和守護者，足以要她的命！”

　……

　高加索山脈之中，戰火連天！

　無數超能力者，在督軍的帶領下，開始對席歡進行圍追堵截。

　黑暗中的席歡，確實可以利用她強大的逃命手段遠遁，但總統府既然派出了專門守護總統安危的督軍來執行這次擊殺任務，自然是有一定把握和極大勝算的。

　整個高加索山脈周圍，到處都是奪目的亮光。精心設計的能源光線，徹底阻礙了席歡利用黑暗遁走的手段——除非她像被光明切成碎片。

　午夜對此很有信心。“這樣的光線，直接照在她身上，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只會讓她有些反感罷了。但如果她想利用黑暗遁走，過程中一旦接觸光線，就會直接被切碎！”

　暮看了自信的午夜一眼，微微凝眉，沒有吱聲。

　直到旁人走開，暮才歎氣道，“幫助人類擊殺自己的妹妹……你有什麽特別的感觸嗎?”

　午夜慘笑一聲，道，“魅影——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暮訕笑，不屑道，“人類，就該存在嗎?”

　午夜一愣，竟是無言以對。

　暮拍了拍午夜的肩膀，道，“跟那個人類總統商量好了?”

　“嗯。”午夜道，“殺掉冥之後，總統會給我一些時間，直到……直到冬葉去世。”

　暮沉默片刻，笑了一聲，道，“被黑卡和物元殺死……會感覺到痛苦嗎?”

　午夜看向暮。

　暮說道，“我不像你，對這個世界還有眷戀。不需要卑賤的人類恩賜我多活幾年的權利。”說罷，看向黢黑的山林，暮眉頭微蹙。他察覺到，在叢林深處，有一片地方的黑暗，比周圍更濃鬱。

　看來，那些圍堵的大軍，找到了席歡，並且正在發生一場廝殺。

　暮道，“我去看看。”

　轉眼來到那濃鬱的黑暗外圍，暮看到了被眾人圍在駭心的席歡。

　席歡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她的身上，到處都是被切割的傷痕， 傷痕裡，泛著亮光。

　她的腳下，是一片片血跡和死屍。

　這個從來都很怕死的小賤人，還在苦苦掙扎，還不甘心就這麽死去。

　午夜在暮身邊出現。

　暮道，“你要去幫忙嗎?”

　午夜看了一會兒，微微閉眼，“不需要了。”說罷，消失無蹤。

　暮哼了一聲。

　不用去問，他也知道，午夜肯定去找冬葉了。

　……

　高加索山脈的另一側。

　整個山脈，被能源光照射的，猶如白晝。

　白青楓廢了不少周折，才成功穿過層層封鎖，進入了山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