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墳場。

　　據說，這塊公墓曾經被一個高明的風水大師看過，以“風水寶地”自居。

　　埋葬在這裡的，大多非富即貴。

　　席歡手裡抓著一把鐵鍬，一下一下的挖著坑。

　　很快，一個足以容納一個成年男人的深坑被她挖好了。再回到車邊，打開車門，一把抓住鍾鳴的腳，拖拉著來到坑邊，之後隨手將他丟了進去。

　　鍾鳴的臉上，蒙著一團黑暗，顯然早已昏死了過去。

　　席歡重新拿起鐵鍬，開始平土。

　　剛丟了兩鐵鍬的土，忽然停下，抬頭看向不遠處。

　　午夜順著公墓的曲徑，緩緩走來。

　　一直來到坑邊，看了一眼坑裡的鍾鳴，午夜苦笑，“他以前對你很好，還幫過你很多次，你就這個對他?”

　　席歡道，“我對他還不夠好嗎?先把他弄昏迷了再活埋，不會有絲毫痛苦，更沒有折磨的他生不如死。這裡可是風水寶地，一般人可沒有資格埋在這裡。我更是親手挖坑填土。”說著，指了一下旁邊丟著的一塊墓碑，“看，質量最好的墓碑，新北縣最著名的雕刻大師刻字，書法協會會長題字。”說罷，席歡繼續填土。“等你死了，我也會這麽厚待你的。當然，你不會有死屍留下，但我會把你最喜歡的東西都埋進去，比如你老婆什麽的。”

　　午夜嘴角抽搐，道，“那我先謝謝你了。”

　　“客氣什麽。”席歡歎氣道，“咱們是兄妹，雖然不同於人類那樣一奶同胞，但我們是一塊能源孕育而生，沒有靈識之前，就已經親密無間了。唉，也許，等到那一天，我會忍不住落淚呢。”

　　午夜沉默良久，道，“你也要把趙顏和席琳都活埋了嗎?”

　　席歡停下了活埋鍾鳴的行為，扶著鐵鍬，看著午夜，道，“哥，你要殺我，是因為擔心我會頂不住永夜，最終毀掉這個世界吧?嗯，其實你並不在意這個世界是否會被黑暗吞噬，你在意的，是冬葉會變回男人，對吧?”

　　午夜沒有回答席歡的問題，只是輕聲歎氣。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把冬葉給殺了……”席歡笑了起來，“那樣的話，你就再也不用顧慮太多，也不用有任何牽掛了。你看，我們是高貴的魅影，是這個世界上最高等的生物。可是，我們竟然會為了卑賤的人類牽腸掛肚，多可笑嘛。就像寵物狗生病了，它的主人竟然會心憂成疾一樣可笑。”

　　午夜看看快要被黃土徹底掩埋的鍾鳴，道，“為什麽不挖大一點兒的坑，不是更省事兒?”

　　“那怎麽可以呢?我的女人，死也不能跟別的男人葬在一起。”席歡回答的很認真，“我要給她和席琳找一塊更好的風水寶地。”

　　“然後呢?”午夜問。

　　“然後?當然是好好活著。”席歡道。

　　“再然後呢?”

　　席歡耷拉著眼皮，道，“你是想跟我說活著沒什麽樂趣嗎?嘁！我可不像你那麽無趣。世界那麽大，樂子多著呢。”說罷，繼續快速的填土。

　　很快，土地被平整。

　　席歡又把墓碑栽上，圍著墓碑轉了一圈兒，很是滿意。“我要走啦，趁我還沒有特別想殺了你之前，你趕緊走吧。”

　　午夜看著那墓碑，道，“以前，我覺得死了也沒什麽。畢竟，活了太久，感覺很無聊。現在麽……我還不想死啊。”說罷，午夜轉身離開。

　　一直來到公墓大門口，午夜看著等在車邊的冬葉，道，“她把鍾鳴活埋了。”

　　冬葉愣了一下，凝眉道，“鍾鳴……死了?”

　　“還沒。”

　　冬葉松了一口氣，道，“還好。”說罷，又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鍾鳴真可憐，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活埋了……我在想，是不是乾脆就讓她死了算了，免得他心痛。”

　　午夜笑道，“隨你。”

　　冬葉歎氣，衝著午夜張開手臂。

　　午夜笑著走過去，抱著冬葉。

　　……

　　西伯利亞。

　　冰天雪地間，腦袋都要凍僵了。

　　白青楓憤怒的看著拖著昏迷不醒的趙顏和席琳回來的席歡，吼道，“你想我死嗎?！”被黑暗繩索束縛，如果有什麽不軌之徒，白青楓想跑都跑不掉。

　　“你不是沒死嗎?”席歡也不生氣，把趙顏和席琳扔在冰屋裡的床上，之後點上一支煙，坐在一旁，看著趙顏的臉，若有所思。

　　白青楓忍著心中的怒火，看看趙顏，又審視著席歡，心思一動，道，“怎麽?是在考慮怎麽殺死她嗎?”

　　“不是，我是在研究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席歡很認真的說道，“一個又醜又瘸的卑賤的女人，嘖嘖……你說當年我是多愚蠢，竟然會喜歡上這樣的人類。”

　　白青楓呵呵一笑，“是啊，真的是愚蠢透頂啊。”

　　席歡跟著笑了一聲，之後伸出手，掐住了趙顏的脖子。

　　只要她稍微用力，趙顏必然會死於非命。

　　白青楓的手下意識的動了一下，之後又強行忍住，緊張的看看席歡的手，又看著席歡的臉，道，“戰爭死了那麽多人，結界的力量是不是太薄弱了?多一個能源供體不是更好?”

　　“有道理。”席歡笑道，“不過多一個少一個，其實影響不大。”說話間，席歡的手腕明顯開始用力。“嘖嘖……殺死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女人，感覺很特別啊。”她似乎在享受這種感覺，所以動作很慢。

　　白青楓額頭上滲出冷汗，有些急切的說道，“你忘了她對你的好了嗎?”

　　席歡一愣，轉臉看著白青楓，“你這話說的很沒有道理啊。是她非要對我好，又不是我強迫的。她對我好，我就欠她的不成?我記得，以前很多男人女人對你都很好啊，你欠了他們的，為什麽不都以身相許算了?她對我好，是她犯賤！”

　　這就是狡辯了。

　　白青楓有些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席歡竟然沒有躲閃，亦沒有格擋。

　　啪的一聲。

　　席歡放開了趙顏的脖子，摸了摸被打的臉頰，之後笑意濃濃的看著白青楓。

　　白青楓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從席歡的眼神中看到了強烈的殺意和憤怒。

　　席歡忽然飛起一腳，直接把白青楓踹飛了。

　　砰的一下，白青楓的身體撞碎了冰屋。若非黑暗繩索拉扯，她就會飛出很遠了。

　　席歡拽了一下繩索，白青楓又被拉回來。

　　脖子被勒的厲害，白青楓的臉漲得通紅，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席歡蹲下來，居高臨下的冷笑著看著白青楓的臉。

　　呸！

　　白青楓竟然吐了席歡一臉口水。

　　席歡憤怒的忽然出手，掐著白青楓的脖子。

　　哢——

　　白青楓聽到了自己脖子上傳來的骨骼碎掉的聲音。

　　嗤——

　　席歡的心口，忽然多了一個刀尖。

　　這把刀，並不是普通的刀。

　　刀身上，數道亮光放射出來。

　　緊接著，刀橫切了一下，之後一條長腿掃來，膝蓋撞在席歡腰際，直接把席歡撞飛了出去。

　　趙顏緊緊抓著刀柄，一把抱住被席歡丟下的白青楓。

　　“小楓！”

　　白青楓呼呼的喘著氣，“不……不要緊。別衝動！”白青楓抓了下趙顏的手，盯著趙顏的眼睛，“冷靜！”

　　嗖的一下。

　　席歡又回來了，站在趙顏面前，轉臉看看依舊昏迷不醒的席琳，有些好奇，“你怎麽會醒來?”

　　趙顏道，“午夜說，你肯定會把我帶走，還很有可能用黑暗來讓我迷失。所以，提前教了我一招。”

　　席歡“哦”了一聲，感慨道，“我哥還是很了解我的啊。”伸手抹了一下心口的傷，“快狠準啊，一下子就捅穿了心臟。”

　　趙顏慘笑一聲，輕輕的抱著白青楓，抬頭看著席歡，“老公，你真的會殺了我們?”

　　席歡看看白青楓，又看看趙顏，道，“是啊，我很想殺了你們呢。”

　　白青楓擰著眉頭，伸手輕輕揉著脖子，對席歡道，“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被黑暗迷失太久，會不會真的死掉?席琳……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席歡驚了一下，猛然轉頭，看向席琳。之後小小的松了一口氣。

　　很顯然，席琳還死不了。

　　白青楓苦笑，“賤人！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餓死了。快給我找點兒吃的。嗯，還有些尿急……”

　　席歡啐了一口，“吃什麽吃！都要死了，不用浪費食物……”

　　白青楓不理會席歡，對趙顏道，“你這把刀子，能切斷這黑暗繩索嗎?”

　　趙顏道，“我試試。這把刀是午夜給我的，應該……哈！斷了。”

　　白青楓恢復了自由，艱難站起來，揉著脖子，道，“幸虧我是超能力者，不然真的要死了。哎呀，我先解決一下……”說著，就從席歡身邊跑了過去。

　　趙顏苦笑一聲，看著席歡，從口袋裡摸出了一盒煙，丟給她，“你最喜歡的牌子。”說著，抱了一下胳膊，“嘖，這裡真冷啊。”

　　席歡冷著臉，哼聲道，“凍死了倒是省的我動手。”

　　趙顏笑著，看看被白青楓撞出了一個窟窿的冰屋，“老公，你做的啊?手藝不錯嘛。”說著，從窟窿裡鑽出去，開始把碎掉的冰撿起來修補窟窿。“傻站著幹什麽?過來幫忙。”

　　席歡漲紅著臉，竟然十分憤怒，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以為我不想殺了你們?！”

　　“你想啊。”趙顏道，“你當然想。你這麽殘忍，可能還有殺人取樂的變態癖好，當然會想殺了我們。但是……你不舍得，對吧?嗯，對你而言，就好像你很想吃狗肉，但卻又不舍得殺了自己養的狗。呵呵，人類在魅影眼中，也就是類似狗的存在吧?”

　　席歡一愣。

　　“你可以一把掐死我，但你沒有，在磨磨蹭蹭的。你可以躲開小楓的巴掌，但你沒有。你可以一下子就把小楓殺了，但你只是踹飛了她。你可以直接掐斷她的脖子，你可以躲開我的偷襲……你還在乎席琳的死活。其實，你更希望我們能把你打成重傷，然後再跑掉，對吧?你想殺了我們，又不舍得，偏偏‘高貴’的世界觀又不想承認你不舍得殺幾條狗。所以……你的心情很複雜，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哦，老公，趕緊把丫丫弄醒吧。別真的死了。”

　　“你以為我真的會在乎她的死活嗎?！”席歡咬著牙，怒吼出聲，“我只是……我只是想慢慢的折磨你們！”

　　趙顏翻了翻白眼，“別傲嬌了行嗎?快點兒吧。”

　　席歡憤怒的渾身戰栗，良久，才轉身，收了席琳臉上的黑暗物質。

　　席琳悠悠醒來，看到席歡，又驚又喜。“哥！”說著，張開手臂想要撲過來，卻又硬生生的停下，眼神中喜色收斂，變成了擔憂和懼怕。“哥……你……”傳聞中殺人如麻的魅影，席琳還是有些懼怕的。

　　席歡哼了一聲，抬頭看看天。

　　西伯利亞的白天很短。

　　眼看著就要天黑了。

　　席歡轉身，走入風雪中。

　　不消多時，白青楓扛著一頭白狼的死屍回來，看到醒來的席琳，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問趙顏，“那小賤人呢?”

　　趙顏道，“走了。”

　　白青楓看看天色，道，“嗯，天要黑了。她大概是會擔心真的會殺了我們，所以才離開的。”

　　夜晚的魅影，會更興奮，也會更加嗜殺。

　　從趙顏手裡拿過短刀，白青楓道，“今晚吃烤狼肉。”

　　趙顏微微一笑，看著正在收拾狼肉的白青楓，遲疑了一下，道，“老袁……上戰場了。”

　　白青楓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苦笑，道，“可惜沒有鹽和調料啊，烤出來的肉也不會很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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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躺在雪地裡，頭枕著一具死屍，腳下也墊著一具死屍，席歡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過癮。”

　　天黑了。

　　冷風瑟瑟，大雪紛飛。

　　不大會兒，席歡身上就覆蓋了一層雪。

　　遠處，風雪呼嘯中，夾雜著一陣輕盈的歌聲。

　　像是白青楓的歌喉。

　　席歡撇撇嘴，“愚蠢的人類！早晚宰了你們！哼！我會不舍得?真是胡扯！我這麽殘忍的魅影！會不舍得殺死幾個卑賤的人類?說笑嘛！”

　　忽然又想起席琳。

　　嘿——

　　小屁孩兒長大了嘛。

　　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是……

　　再大點兒，應該很不錯……

　　嘖嘖嘖——

　　即便失憶了，也不會丟失掉邪惡的本性啊。

　　我果然很無恥很殘忍嘛。

　　當年收養丫丫，為的就是慢慢養成嘛！

　　傲嬌?

　　席歡想到了趙顏的評價，臉忽然一紅，心裡湧出一天火氣。

　　真是一種羞辱！

　　那是幼稚的卑賤的人類才會有的特性！高貴的魅影怎麽可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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