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這次來的比較早。
說早,是與之前相比。至少這次趕上了吃夜宵。
還是上次席歡請客的那個夜檔。
不同的是,這次午夜除了點了兩盤花生米以外,還很奢侈點了不少菜。
“上一桌好吃的。”這是午夜跟夜檔老板說的原話,老板興奮的臉都笑爛了。
看了看嘴裡叼著煙,一臉陰霾的席歡,午夜道,“是不是很生氣?”
席歡抽著嘴角,想否認,可想到之前“撒謊”的教訓,咬著牙,點點頭。
午夜呵呵一笑,道,“等你有能力殺我的時候,再恨我也不遲。”
席歡哼了一聲,憋著氣不說話。
午夜看了看席歡手上的手鏈,問道,“拿回來了?”
席歡心裡一抽,猶豫了起來。
琢磨了好幾天,她也不明白自己撒謊的時候有什麽“跡象”,竟然會被午夜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這次她決定還是謹慎一些。“之前那條,我賣了錢。現在贖回來了,卻不知道是不是原來那條。”
午夜笑了笑,道,“無所謂。俗物而已,是不是原來那條都沒關系。”吃一粒花生米,午夜又道,“前些天心情不太好,拿你出氣罷了。你不用太在意。”
哦~~~~~
還好。
原來你並不在乎是不是原來那一條。
這麽說來,那手鏈上應該是沒什麽“法術加持”咯。
原來是老子想多了。
真是的!
嚇老子一跳!
原來你只是拿老子出氣——
你他媽的竟然拿老子出氣!
竟然還要老子不要太在意?!
席歡快要氣炸了,可臉上卻平靜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
腦子有些發懵,好像死了不少腦細胞。
“是不是很生氣?”午夜笑著,喝一口啤酒,嚼一粒花生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可又不敢動手?”
席歡臉上浮現起笑意,燦爛如夏花。“是啊,我的好哥哥。”
“來,喝一口酒。地球上好像有句俗語,說是酒壯慫人膽。說不準喝多了,你就敢對我動手了。”午夜很貼心的給席歡倒酒。
席歡笑著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又笑道,“你是不是很喜歡看我‘恨你不死又奈你不得’的表情?”
“恨我不死又奈我不得?”午夜略一沉吟,道,“總結的很到位啊。”看著席歡,午夜輕聲歎氣,“雖然你不是她,但你們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或許……嚴格說來,你不是殺了她,而是吞噬了她。你們倆一樣,憤怒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的時候,總會笑的很燦爛。”說著,午夜臉上浮現笑容,“等到有了實力,就會展開極為瘋狂的報復,像一個瘋子似的。”
席歡喝一口酒,笑道,“她曾經很瘋狂的報復過你嗎?”
“嗯,很瘋狂。”午夜道,“我曾經被她困在恆星之上,生不如死的待了很多年。”
“恆星啊……原來魅影最怕恆星啊。”
“怕?那倒不是。”午夜道,“人類會怕糞坑嗎?不會,但人若是泡在糞坑裡,一樣會很痛苦。就像魅影被困在恆星上,是活生生的折磨。”
“你是想折磨我嗎?”
“問的這麽直接?”午夜笑著,朝著席歡招招手,“來。”
席歡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敢過去,卻又不得不過去。
午夜拉了一張小凳子,放在自己旁邊,示意席歡坐下。之後摟住席歡的肩膀,在她額頭輕輕一吻,抱著她,喝一口酒,抬頭看天。溺愛的拿自己的臉在席歡額頭蹭了蹭,柔聲道,“乖,聽哥哥的話。你放心,如果哪天哥哥煩你了,一定給你個痛快,絕對不會讓你受苦的。”
席歡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啊!”
午夜笑著拍了拍席歡的肩膀,“對了,你那個暗卒朋友,實力不怎麽樣啊,看樣子,像是覺醒的不夠徹底,能力也沒有達到巔峰。”
席歡心裡緊了一下,抬著眼睛看向午夜。
午夜笑了笑,“如果我殺了她,你會不會更恨我?”
“你……”席歡笑不出來了。深吸一口氣,她哆嗦著嘴唇,怒聲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你在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有別的親人和朋友吧?”午夜道,“如果把他們慢慢的,一個個的都殺了,你覺得如何?那樣的話,你就真的只有我一個親近的人了。”
席歡緊攥著拳頭,考慮著是不是該跟午夜拚了,亦或是跟白青楓一起合作……
午夜又看看天,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放開摟著席歡的胳膊,又看了看席歡,午夜伸手捏了捏席歡的鼻子,“乖,跟哥哥再見。”
席歡咬著牙,不肯出聲。
午夜笑著搖搖頭,溫柔的眼睛裡,寒光乍現。
席歡哆嗦了一下,顫抖著嘴唇,道,“哥……哥哥再見。”
寒光斂去,午夜笑著摸摸席歡的腦袋,看了一眼忙碌中的夜檔老板,消失無蹤。
席歡整個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差點兒癱在地上。
良久,看看滿桌的飯菜,席歡忍不住在心底大罵。“你他媽不是要請客嗎?不付帳就跑了?!”
好吧,這是小事兒!
席歡結了帳,盡快找到了白青楓。
“你跑吧!”席歡道,“那家夥就是個瘋子!說不準真的會對你動手!”
白青楓抽著煙,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放在光潔的大腿上,食指不停的點來點去。“跑……能跑的掉嗎?就算能,你怎麽辦?不如跟他拚了。”
“我不覺得我們拚得過他。”席歡道,“他……太強了!”
“要不找冬葉?那些超級戰士?他們是否會幫我們?”
席歡無力的癱在沙發上,一條腿不停的抖動著。“你覺得他會怕嗎?如果怕,又怎麽會威脅我之後揚長而去?等著我們有計劃的報復他?能辦出這種事兒的,要麽是蠢貨,要麽就是對自己的能力有著十足的信心。他顯然不是個蠢貨。或許他現在就在附近?我們說什麽,他都已經知道了?”說著,席歡有些神經質的四下裡看看。
白青楓也有些慌亂起來,跟著席歡四下裡看看,之後又凝眉道,“我在想,他跟他妹妹的關系,應該是挺複雜的。或許他很恨她,所以……所以才留著你的命,試圖不停的折磨你?以此來滿足自己想要報復卻無處施展的壓抑心理?”
席歡點上一支煙,想要舒緩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是,她始終無法冷靜下來。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遊戲中的職業戰隊隊員,強大的心理素質,使得席歡沒有崩潰。面對棘手的問題,沒有一直慌亂下去,反而開始冷靜下裡分析問題。
一直過了很久,席歡忽然笑了。
白青楓看到席歡臉上的笑容,心裡就有了底氣。“有辦法了?”
席歡點點頭,道,“午夜……是個瘋子!他恨他妹妹,想折磨他妹妹,但他妹妹死了,而我又好似他妹妹的影子,所以他轉而開始在精神上折磨我。不過……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
“不要賣關子。”
“愛之深!恨之切!他恨她妹妹,卻又很愛他妹妹!”席歡道,“另外,我的朋友不多,親人?呵呵,也不多。他未必知道我現實裡的身份,即便知道,也會明白,我真正在乎的人,其實並不多。所以,即便他想不停的折磨我,肯定也不會這麽快的殺任何人。不然,他就沒得玩兒了。”
白青楓沉吟片刻,點頭道,“有道理。這麽說來,如果我自己,或者帶著趙顏跑路,反而可能會引得他更快動手?”
席歡緩緩點頭,道,“其實我覺得他知道我真實身份的可能性並不高。不然,他也不至於拿你來威脅我,而會拿趙顏來威脅我。”
這話很有道理。
可白青楓聽著卻不太舒服。“嗯,到底是老婆最親啊。”
“咳,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
“我呸!誰吃醋了?”白青楓苦笑,“我只是嫌棄你重色輕友。”說罷,又道,“假設他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那你盡量不要再去找趙顏了。”
席歡點點頭,捏著下巴,開始思索著怎麽對付午夜。
如今看來,硬來肯定是不行,只能智取。
綏靖政策才是可行之道。
“怎麽才能哄住他呢?”席歡輕聲嘀咕,“以我這麽高的情商和智商,哄一個男人,應該不難吧。”
白青楓一臉鄙夷的看了看席歡,沒有打擾她的思緒。
……
一周之後,午夜又來了。
這次他是開著車來的。
一輛看起來很奢華的轎車,奢華到席歡這種“車盲”叫不上名字來。
午夜開車著,帶著席歡來到應天公園的人工湖邊,兩人坐在車頂上看星星。
席歡說,“哥,跟你玩個遊戲吧。”
“呵呵。”午夜笑笑,看著席歡。
“你不是能看出來我是不是撒謊嗎?”席歡道,“我現在開始說話,你看我是不是在撒謊。”
“沒興趣。”午夜道,“這種毫無難度的遊戲,不玩也罷。”
“來嘛。”席歡道,“當哥的,陪著妹妹玩玩遊戲都不行啊?”
午夜愣了一下,略一沉吟,道,“行吧。你說。”
“我很小的時候,日子過得很苦。”席歡呼出一口氣,緩聲說道,“那個時候,我特別希望自己有個哥哥或者姐姐,能照顧我的生活。他應該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不管我遇到什麽難處,都可以幫到我。比如學校裡那個囂張的二五仔小混混欺負我的時候,我哥哥會衝上去,一拳打的那個小混混流鼻血。比如我沒錢吃飯的時候,哥哥會給我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比如我想要什麽玩具的時候,哥哥會買來送給我……”
午夜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伸手摟住席歡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沒有哥哥或者姐姐,所以我不能指望任何人幫我。所以我只能獨自一人堅強的活著,哪怕日子過得再苦,我都不想放棄。因為這個世界不想我好好活著,處處給我找麻煩,所以我偏偏要好好活著,而且要活的越來越好。我一度憎恨這個世界,期待著世界末日的到來。到時候,那些所有比我幸福的人,都會跟我一樣,傻著眼兒等待著末日,等待著死亡。那樣,我就平衡了……”
“後來我發現我挺蠢的,何必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而賭氣呢?沒有人對我好,那我就不用對別人好,也不用有任何牽掛。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原來,孤獨的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午夜靜靜的聽著,聽到這裡,輕聲歎氣,欲言又止。
席歡繼續說道,“然而我又錯了。我發現,了無牽掛,其實也是了無生趣。這樣的幸福,是那樣的不幸。沒有失去的痛苦,亦不會有得到的喜悅……”
……
逸誠製衣廠。
小鄧忙裡偷閑的來到倉庫,看到悠閑的抱著電腦看電影的趙顏,羨慕的不得了。“跟老板多少沾點兒關系,日子都會好過很多啊。”
趙顏笑道,“不忙了?”
“忙,忙死了。”小鄧道,“就是懶得乾。我心裡不平衡,懂不?咱們一起工作這麽久,為什麽你升官兒了,我卻沒有。就因為你老公跟老板沾親帶故嘛!”
趙顏歎氣,“什麽升官兒,就是活輕了點兒。”
小鄧懶洋洋的趴在桌上,陰陽怪氣的哼唧了一陣兒,又歪著頭看著趙顏,忽然歎氣道,“可憐的丫頭。”
趙顏道,“你是說你自己嗎?”
“我說你。”小鄧坐好了,抱著趙顏的胳膊,道,“你老公還是那樣子?”
趙顏點頭。
“唉。”
“你是在可憐我嗎?”趙顏笑著問。
“你以為呢?”
趙顏笑著搖頭,“其實,我覺得我挺幸福的。”
小鄧撇撇嘴,道,“別嫌我說的難聽啊,有個植物人老公,幸福從何說起啊?”
“幸福呢……就是我每天下班回家,我老公都在等我。我跟他說話,他雖然不會理我,但我知道,他聽得到。不管我說什麽,他都不會跟我抬杠,不會跟我吵架。而且,我相信,如果將來他醒過來,一定會對我更好。幸福,就是你在不停的付出,等待著豐收的過程。”
小鄧訕訕,“如果醒不來呢?”
趙顏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小鄧苦笑,“抱歉哦。”
趙顏微微一笑,搖頭道,“也許我就是自欺欺人吧。”
小鄧尷尬的一笑,起身道,“我走啦,你別多想了。”
看著小鄧的背影,趙顏輕聲歎氣,沒了心情看電影。呆了好大一會兒,正要起身上廁所,忽然看到倉庫的一角,坐著一個人。趙顏嚇得哆嗦了一下,看清的那人,才呼出一口氣,“你這家夥,什麽時候蹲在這的?怎麽也不出聲啊?”
和趙顏一樣做倉管的小夥子,平時不太喜歡說話。漂亮的臉蛋兒,常常會靦腆的泛著紅光。
他羞赧的低頭,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顏姐,你這個朋友,不好。”
趙顏一愣,笑了一聲,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