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入京一次,自然要回相府看看。
楊恆最近越來越受楊廷和重視,蔣氏也與有榮焉,看起來比初見時年輕了許多,楊恆變戲法似的從她身後“抓”來一瓶香水遞到她的面前:“怎麽樣娘,上好的香水兒,孩兒孝敬你的,喜歡不?”
女人不愛美就如男人不好色一般不正常,但凡是和美有關的事物,就沒有一個女人會拒絕,更何況裝香水的瓶子那麽精致了。
蔣氏大喜,眉眼間全是笑意,嘴裡卻是埋怨的語氣:“你這孩子,又衝道尊他老人家要的吧?總是為了這些瑣事勞煩他老人家,也不怕哪天他老人家不稀罕你了,把你逐出門牆。”
“放心吧娘,師尊最稀罕孩兒了,才不會呢。”說話間楊恆已經擰開了香水上邊的蓋子,對著蔣氏的脖子輕輕噴了一下。
“好香啊,果然不愧是仙家之物,比那些香囊的味道可好聞多了。”
“那是,娘你真識貨,回頭噴上點兒去見父親,準保父親喜歡,今晚……”
“你這孩子,不許胡說!”蔣氏羞紅著臉打斷楊恆,順勢用手指重重點了楊恆額頭一下:“就不知道你這腦袋瓜整天都在瞎琢磨什麽,讓夫人聽到,又該生氣了……對了,這香水有夫人的吧?要是沒有的話為娘就不要了……”
“放心吧娘,孩兒是那種沒分寸的人麽?不光夫人,連大嫂那兒孩兒都備著呢,您安心收著就是。”楊恆說道,心裡有些感慨,世人都覺得進了大戶人家便是飛上枝頭當上鳳凰了,其實呢,大戶人家也有大戶人家的難處。好在自己最近混的還不錯,又不遺余力的巴結喻氏,喻氏不再找蔣氏的麻煩,不然的話……
“娘,你恨夫人麽?”他突然問道。
“什麽?”蔣氏一怔,噗的一笑,白了楊恆一眼:“你這孩子,又胡亂琢磨什麽呢?過去的就都過去吧,現在不就挺好麽,為娘已經很滿意了,只求你跟你二哥日後都有出息,自己開門立戶,學你七叔那樣,至於旁的,是萬萬也不會去琢磨的。”
說萬萬不會去琢磨,看來是真琢磨過。楊恆暗想,這也正常,誰又沒個私欲呢?
只是這事兒是萬萬不能點破的,楊恆笑道:“娘你還不知道呢,陛下剛剛封了孩兒做應元普化護國真人,還給準備蓋的道觀賜名‘老君觀‘,照這勢頭髮展下去,指不定哪天孩兒就給你掙個誥命夫人回來了。”
“呀,這可是大好事兒,你父親還不知道吧?”蔣氏已經站了起來,要知道,道士之被封為真人已經是極大的榮幸,何況封號當中還有“護國”二字,這意義可就更加的非同一般了,她心情激動,甚至連得到香水的喜悅都被蓋了下去。
“孩兒回來就直接過來了,還沒顧得上告訴父親呢……娘你去哪兒?父親還沒下值吧?再說這樣的封賞肯定是要聖旨明發通過內閣的,保不齊父親現在已經知道了。”
“也對啊,”蔣氏苦笑一聲又坐了回去:“為娘這是高興糊塗了,你還笑?”忍不住狠狠嗔了楊恆一眼,可惜臉上全都是喜色,卻是萬萬也遮掩不住的。
楊慎今天告了假去陪外地來的幾個朋友,到家時已是半夜,老遠兒就見臥室窗紙上映著燭光,頓時心頭一暖,酒意不升反降,化做小腹騰騰浴火,加快步伐,大步進了屋子。
丫鬟彩萍在外間的床上睡的跟死豬一樣,一點兒都沒聽到楊慎回來。
臥室內點著一盞蠟燭,黃娥背朝屋門坐在書桌前,
昏黃的光線讓她的背影有些朦朧。 “這麽晚了不睡,還等著為夫麽?”楊慎輕咳一聲靠了上去,兩隻手從黃娥的肩膀上方摸了下去。
黃娥身子一顫:“相公……別鬧,還有兩個字,馬上就寫好了。”
“寫什麽,我看看……‘道尊弟子,護國真……仙,’這是給三弟寫的?”楊慎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雙手離開黃娥的嬌挺,落在了她圓潤的肩膀上。
黃娥卻沒有感受到楊慎語氣上的變化,一邊取出自己的私印鈐在字幅的空白一邊開心的說道:“你走了一天怕是還沒有聽說吧,三弟被陛下封為‘應元普化護國真人’了,我尋思著也沒什麽好送他的,便給他寫了這幅字,這是咱們楊家的大事,公公開心的不得了,你這當大哥的也不能坐視,應該作文以記之才對。”
楊慎微微皺眉:“護國真人?老三又辦了什麽大事,怎麽會得到這個名號呢?”
“聽老三說,道尊當初之所以收他為弟子,便是希望他能輔佐今上成為一代聖君,然後陛下得知後大喜,便……”
“胡鬧,這種話也是可以隨便說的?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麽?不行,我得找父親去!”
楊慎轉身就走,黃娥叫都叫不住,追到門口時楊慎已經出了小院兒,不禁跺足呢喃:“這麽晚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不成麽?什麽叫胳膊肘往外拐?楊家出了個護國真人難道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麽?”
她才情無雙,於政治一途卻很懵懂,想破頭也想不明白楊慎為何如此反應。
“小姐,你怎麽還沒睡啊?少爺還沒回來麽?”彩萍慵懶的聲音傳來,黃娥回過神來,見她擁著薄被睡眼迷離,不禁好笑的罵她一句:“睡你的吧小懶豬,少爺回來又走你都沒聽到,改天非找人把你抬到野地裡喂狗,看你還睡不睡的這麽死!”
“慎兒,這麽晚了你還過來,定是為了你三弟之事吧?”楊廷和還在書房忙碌,見楊慎進門,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來意。
“什麽都瞞不過父親,孩兒剛聽黃氏說起才知道,原來三弟竟然又得了陛下的封賞,只是這一次得封賞的原因,卻好像於父親您有些不利啊。”楊慎憂慮的說道。
“為什麽要這麽說呢?你三弟畢竟是咱們楊家的子弟,如今陛下重視,還封了他護國真人,這難道對於咱們楊家來說不是一件好事麽?”楊廷和笑吟吟的問道,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涼,沒有任何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