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只見眼前是一個大概20米長，如同牆面一樣又高又厚的玻璃水箱。但水箱裡裝的不是清水，也沒有養著魚。

而且充滿了一種淡藍色的液體，那種化學製品的刺鼻味道就來自於這裡……

可是除了藍色的液體，還有更加讓白羽覺得恐怖的情景出現在她面前，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種小說和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畫面，就這樣明明白白地顯現在自己的面前。

玻璃水箱裡還有一個男人的身體，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那只是一個面龐稚嫩的男孩。可是這具身體已經被這種淡藍色的藥水泡得有些發白，還有一些微微的腫脹，但對於一具屍體來說，保存得已經是完好得無法比擬的地步。說實話的，如果不仔細看，真的以為只是一個在潛水的男孩。

白羽看著那具泡在玻璃水箱的屍體，其實能大概地判斷出這個男孩的年齡——也就二十幾歲出頭吧……

但，這是誰的屍體?為什麽kaci，要花費心思保存住這個男孩的模樣?

白羽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上去，抬頭仰望著這個男孩懸浮在正中央的身體，他是直立著的，手臂微微地張開，就仿佛一個鑲在一顆透藍的寶石中。白羽一點也沒有覺得這具屍體有多麽地讓人無法接受的惡心，反倒是覺得他像藝術品一樣美好。

就好比瑪瑙裡的昆蟲屍體，你不會覺得它有任何地反人胃口，反倒覺得它精致得讓人憐愛。

那個男孩眼睛是閉著的，嘴角在微微地上揚，衣服是固定在身體上的，沒固定的地方飄在水裡，纖細的手臂，修長的手指，姣好的面容，白羽很容易就在腦海中腦補出了這個男孩生前如仙子一樣的面容。

他仿佛有魔力，白羽沒有任何的膽怯，還在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站在無法穿透那厚厚的玻璃。這時她看到了男孩的臉，有一條很長很長的疤痕，還有他若隱若現的大腿上，也有一條長得像蜈蚣一樣的疤痕。手臂上，腰上……都能隱隱約約看到數條傷痕。

仿佛在一副美麗的畫卷上潑了一盤髒水，這些疤痕，讓這個男孩一下子變得非常醜陋。

在男孩的旁邊，是一輛泡在藥水裡已經生鏽的跑車，車軸，排氣管，還有完美的流線型車身，這輛車子是沒有標志的，白羽也無法分清是一輛什麽跑車。看起來，更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極品賽車。

這個男孩是個車手嗎?白羽其實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這輛車一定是他最愛的跑車，所以才和他一起，永遠地沉睡在這個牆面一樣的玻璃藥水缸子裡。

“這是……”白羽結結巴巴的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麽，隻覺得眼前的一切無比震驚。

kaci大費周章，就是為了好好地保存住這個男孩的模樣和他最喜歡的東西。甚至這整個地下室，都是為了這個男孩而生……

“這，就是莫淋風。”kaci說。她說得很鄭重，也說得很悲哀。

“莫淋風?”白羽狠狠地嚇了一跳，踉蹌了幾步往後退去。她從來不知道莫淋風的模樣，只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傳奇的車手……

“這麽?這麽年輕?”讓白羽更加吃驚的是這個。賽車其實是一個講求經驗的比賽，這樣一個戰無不勝的傳奇車手，怎麽會長著一張稚嫩的臉。

就連現在同樣聲名鵲起的吳愷歌，也已經30好幾了。這麽多年，才有今天的成就。

“他死的那年，只有25歲，比吳愷歌還要小。”kaci說，“他出名的時候，也只有不過21歲。”

“所以，你為什麽有他的屍體！”震驚之余，白羽還能意識到一種危機感。

“大概8年前，我最常問的問題就是怎樣保存住一個人的屍體，要完好無損地保存。接著就是問怎樣能讓屍體上的傷痕縫合消除。”kaci說著說著斜笑了一聲，“我找了很多殯儀師，努力恢復莫淋風身上的上百條的傷痕，可是他們都告訴我——他身上的傷痕太多了，太深了，他們盡力了……於是，莫淋風身上還是這樣布滿了一條一條可怕的傷疤。”kaci一邊說，一邊朝白羽走去。

白羽想跑，卻不知道還有哪裡可以逃，她驚呆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看著眼前這個七分青春三分妝容的女人。

說不出話，但能感覺到一種蔓延在這個空間裡的疼痛感。

kaci哭了，不是大聲的哭泣，是淚水輕輕地劃過臉頰，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哭泣。

“我恨，我恨那個讓他身上布滿疤痕的人，我剛剛認識莫淋風的時候，他美得像天上斯人，可當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卻看到他滿身可怕血淋淋的傷口，連內髒都是碎的……為什麽！為什麽留下一個體無完膚的莫淋風給我！為什麽！！”kaci大喊道，眼淚肆虐著，眼睛仿佛一泓清泉。“他只有戒指底下的那塊皮膚還是完好的，就那麽一點點……”

“你是，他未婚妻嗎?”白羽似乎知道了kaci是誰，她聽過吳愷歌提起這個人的存在，但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沒錯！就是我！！”沒想到kaci根本不打算隱瞞，很快承認了自己是誰。

白羽沉著臉， 眼前的女人有著那麽悲哀的一聲。

“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莫淋風身上有多少道傷痕，我就讓吳愷歌收到多少代價！”kaci發瘋一樣的呐喊。眼神裡都是殺氣，都是猙獰。

“這麽久了，放不下嗎?”白羽抬頭，雖然她知道答案顯而易見。

她知道這種感覺，就像是孩童時被殘忍地搶走一顆屬於自己的糖果。就會記住一輩子。

“當你最愛的人飽經痛苦，你會不記仇嗎?”kaci問，“我什麽也沒有，莫淋風曾經是我整個宇宙！可是為什麽吳愷歌要對我那麽殘忍，把我的宇宙生生撕碎！”她喊道。

白羽聽著，說不出任何話。

“我父親，已經對他夠好的了……”那句話裡有怨恨，有無奈，還有讓人憐憫的歎息……

白羽同情她，因為自己也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

“可你現在也在撕碎很多人的宇宙，你成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不是嗎?”白羽歎了一口氣，kaci已經情緒激動得如同發瘋一樣。白羽只能用最輕的語氣來控制住事態。

“你知道嗎?恨，本來就是悖論的存在……”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