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禹潮知道，他根本無力改變這樣的現狀。但他還是呼了一口大大的氣，手指按下了車窗的按鈕，一時間，所有的冷風全都倒灌進車子裡。迎著風，薑禹潮的淚水更加的洶湧。那風劇烈的聲響從耳邊劃過，薑禹潮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但他還是想，還是想衝著車窗後的女人喊出些什麽。

“喂喂喂，薑禹潮你瘋了，你怎麽開窗！太危險了！”跑在後面的穆言發現了異樣，驚了一句。

【開窗??】李暮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即使他眼前的視線被倪虹的車後尾完全地擋住，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哎?你沒搞錯吧，這些車子的玻璃窗是防彈級別的，躲裡面安全多了，你小心倪虹的同夥有槍，一子彈把你蹦了。”李暮焦急地說道。

緊接著他的通訊系統裡只剩下沙沙的風聲。

“她不會，不會殺我，就算把她把一把槍抵在我的額頭上，也還是不會開槍的。”薑禹潮念叨著，眼睛裡只剩下淚水和被浸得模模糊糊的車身輪廓。他不信這麽多年的交情，如今真的會冷漠到這種地步。

“倪虹！你還記得我嗎?薑禹潮……”他憋住一口氣，把半個頭伸出了窗外，大聲地呐喊道。極速的風扇在他的臉上，把他的整個皮膚都吹得往後拉伸，薑禹潮的眼睛微微閉著，如刀割的風依舊從眼皮的縫隙中鑽了進來，此刻他的瞳孔有一種刺痛感。眼淚不停地往外冒……他張著嘴，吸進一大口空氣，卷著細細的沙塵，直接鑽進他的喉嚨裡，把薑禹潮嗆得要緊。可他還在重複地呐喊著倪虹的名字，總希望在這樣渺小的可能性中，得到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回音……

坐在車裡倪虹微微偏過頭去，透過後視鏡看到了薑禹潮探出的腦袋，這個男人的樣子似乎一點也沒變，她看到了，薑禹潮的嘴巴閉閉合合，像是在說些什麽，她還看見了薑禹潮激動的神色，和流著淚的眼眸。

她歎了一口氣，心裡觸動了一下。

十年前，在這個車隊裡她最信任的人第一是莫淋風，第二就是薑禹潮。她一直被薑禹潮當成了親妹妹一樣照顧，倪虹還記得，她站在懸崖邊上的一刻，別人都是看戲，不可思議的眼神，只有薑禹潮，眼睛裡有真正的悲愴，真正的哀求……誰是在乎自己的人，就在生與死的那一刻，一目了然。

“倪虹！！”薑禹潮喊。

從他的唇，倪虹猜到了他說了什麽話。

“停下！！！”

“不可能的……”倪虹冷冷地笑了一聲，“吳愷歌一天不死，我就不可能停下。”這句話是她在自己說給自己聽。她不希望自己，出現任何的惻隱之心，她覺得自己早就應該像磐石一樣冰冷而堅硬。早就應該沒有任何感情的羈絆……

“倪虹，我知道你能看得懂我在喊些什麽，停下來，自首，段瀟安會幫你有一個最好的結果，別再傷害無辜了，別在做傻事了！”薑禹潮喊著，心痛得眼淚狂流。

他們之間，本不應該兵刃相見。

倪虹看著後視鏡裡那章有些扭曲的臉，她知道薑禹潮無非是勸她把車停下。“呵呵呵……怎麽可能呢?”她癡笑了幾聲，突然覺得臉頰上有什麽東西滑過。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流淚！！

倪虹被這一串大顆大顆的淚水，驚住了，誰讓自己面對的是薑禹潮呢?如果是吳愷歌，估計她會毫不猶豫地用槍瞄準他的額頭。

突然，她感覺自己車子後方被撞了一下，整個跑車都有種往前傾去的搖晃感。【混蛋，是李暮！】倪虹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把油門松了一些，速度馬上掉下很多。這讓李暮找到了撞擊報復的機會。

【不行，薑禹潮在那，實在是太影響我了！】倪虹握了握拳，然後把眼淚擦去，油門有升回到了最快。【我不能再看見他的臉！】她想。

“喂！薑禹潮，我說了，你要把窗關回來，太危險了！”陳緣有些憤怒了，他用非常嚴厲的語氣警告道。

薑禹潮沮喪地低著頭，他不相信，倪虹連理都不想去理會他了。

突然，他看見倪虹的車窗被拉了下來。

“有反應了！”薑禹潮驚喜，“倪虹！倪虹！”他開始更加扯著嗓子大喊，聲音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高。

“不好！！薑禹潮你他媽給我關上你的車窗！！！”陳緣卻看出了什麽異樣，大喊大叫道。可是薑禹潮好像並不為所動。

他多麽期待，那打開的車窗也能探出倪虹的半個頭。可是他等來的確實一隻伸出窗外的手。那個胳膊是多麽的纖細，她修長的手指，握著——

一把手槍?！！！

【為什麽！！】薑禹潮一驚， 心涼了一半，那把手槍正瞄準著自己，冰冷如堅冰。

【她怎麽舍得……】薑禹潮心裡的防線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崩塌，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是死也回不去了……

“你他媽關窗！！！”陳緣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喊，可是他做不了任何事情，畢竟他只是坐在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車子上，捧著電腦看監控的“軍師”。

薑禹潮眼睛狠狠一閉，前路沒有車，他任憑車子直線往前開去，他沒有打算把車窗迅速關上，倪虹真要殺他，這一刻心裡活著的火苗已經被一盤冷水澆滅了……薑禹潮的眼睛裡似乎閃過自己腦漿四濺的血腥畫面。

死亡，是不是脫離這場反目苦海的最後方法?

“砰……”槍聲響起，仿佛這個爆炸一樣的聲音就在耳邊。

“我靠！不要嚇我！”李暮嚇得在座位上彈了起來，心裡有一種恐懼油然而生……【不會吧?就這樣開槍了?薑禹潮不會，不會已經……】

“薑禹潮，薑禹潮說話！”吳愷歌焦急地大喊……

子彈劃過天空，恰好擊中了——薑禹潮的車身。車子的外圍立刻凹陷下去一個口子，還有金屬被融化的痕跡。

是倪虹失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