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歐冠全苦笑了一聲，吳愷歌遲疑地往前挪了挪身子，“天……”他喊——一束火苗從車頭兩邊竄了出來，如同蛇一般，頂得車蓋開始猛得晃動，金屬在灼熱的火苗中開始哢哢哢地響，一股燒焦的味道從窗外飄了進來。吳愷歌緊緊地皺起眉頭。

吳愷歌在腦海裡演練了無數次車子自然而他還在車上飛馳的場景，那是於時間和生死抗爭的一刻，但他一次也沒有經歷過這種危險的窘境，沒想到當這一刻真的到來，他還是萌生出了恐懼。

“你相信我嗎?”歐冠全突然說。

吳愷歌從來沒有想過這句話會是歐冠全對他說的，在這昏天黑地的幾天之前，他們還是如同仇人一樣的對手。這兩天的辛苦，好像把仇恨的過往全都一筆勾銷，甚至於開始成為相依為命的夥伴。

“當然了。”吳愷歌說。

“李暮，你能聽到嗎?”歐冠全一邊往前繼續飛馳，一邊說道。

“你說。”李暮回答。

“待會你到達安全的地帶後，把車子停在出口正中間，記住了，一定要是正中間……然後下車，讓大家都躲遠一些，準備好滅火的工具。”歐冠全冷靜地安排著所有，似乎他的心裡已經有解決的辦法。

“你們開始自燃了……”李暮擔憂地皺起了眉頭，“可我為什麽要把車停在出口的正中間，你想撞我的車?”

“我們這輛車已經刹不了車了，撞上你的跑車逼停總比撞上牆壁或者撞進隔離帶上的大樹要好很多。”歐冠全很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過自燃的車子隨時有可能爆炸，需要盡快去降溫，滅火器直接對準車前蓋裡面。”

“不行，你想用這輛車去撞車?你開玩笑吧?”吳愷歌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這輛車不是賽車，沒有任何的保險措施，硬件也達不到碰撞的要求，你要撞了就等著被卡在車頭裡吧！”

“那請你告訴我你還有什麽辦法讓這輛帶著火的車停下來。”歐冠全擲地有聲地質問道。這句話讓吳愷歌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看了看周圍，高大的樹木如果被猛烈的撞擊有可能攔腰截斷，整個車身都會被砸爛。樓房的牆壁也同樣不是好惹的地方。這樣比起來，撞要車輛上，然後滑動逼停，似乎是傷害最小的做法了。

吳愷歌攤了攤手，表示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做我們這一行的車手，最熟悉的就是碰撞了。我當然知道怎麽樣才能讓車最穩當地停下來。”歐冠全說。

“可這輛車連保險杠都沒有，更不用說防護架了。”吳愷歌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做不到眼看著身邊這個男人，要用生命做代價去冒一個險。

“你們車隊這種羅七八嗦的習慣又來了。”歐冠全搖了搖頭，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地冷冷地笑了一聲。

“我們到出口了。”這個時候通訊器裡傳來了李暮的聲音，“車子給你擺好了，滅火器也給你準備好了。你們還有多久能到?”

“3分鍾。”歐冠全言簡意賅地吐出三個字。然後他轉頭對吳愷歌說道:“你往後面坐去，和他們擠擠，別在副駕駛呆著。”

“什麽?你他媽在趕我走嗎?”吳愷歌一驚，結結巴巴地問道。

“不想少條腿就往後面和他們擠擠！”歐冠全的聲音明顯變得更大了，“沒有時間了，這些時間就在你們這種唧唧歪歪的廢話中溜走的。”他緊皺的眉頭和不滿的抱怨吼得吳愷歌心裡一顫。

“行了行了，吳愷歌你過來吧。”段瀟安扯了扯吳愷歌的衣服。

“哎呀……行吧！”吳愷歌終於做了妥協，從副駕駛一步艱難地跨到了後座上。四個人擠在了車輛後座小小的空間裡。

轉過一個彎，車後的翻滾的塵埃已經追不上這輛冒著火光的車。歐冠全試著刹了一下車，果不其然，除了尖銳卻空洞的金屬摩擦的聲音，車輛沒有任何要減速的意思。

他看到前面有一輛布滿了褐色塵埃的跑車停在了路中間，遠處是密密麻麻待命的人，他們的手上好像都拿著什麽機器，看起來都在為了滅火做準備。

此刻歐冠全能感覺到他的小腿被微微的熱量灼燒著，他咽了咽口水，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坐穩了，要來了……”歐冠全大喊了一聲，車輛快速地衝了出去，話音未落，一場劇烈的碰撞傾倒而來。

“啊——”巨大的撞擊聲把所有人的尖叫都給覆蓋，吳愷歌緊閉著眼，不敢看眼前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爆裂。他隻覺得自己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翻騰著，頭頂撞在車頂上，然後整個人又落回了後座的座位上，接著整個人被甩了起來，身體撞在車窗上。他的手和腳好像撞在了誰的身體上，四個人仿佛攪和在了一起，互相拉扯著。車門的金屬，座位的海綿，車窗的玻璃……接連不斷一邊一邊地撞在四人的身上，他們仿佛是一個小罐頭裡被拚命搖晃的小玻璃珠……

太陽穴被砸得生疼，吳愷歌暈得幾乎吐出來。

在撞擊前的一秒，歐冠全如同一個英雄赴死一樣地閉上了眼睛，當車子砰上了跑車，他能感覺到車頭在這一瞬間劇烈地變形，然後這些鐵架全都縮在了一起，坍塌，變形——把他的小腿緊緊地鎖在了車的踏板裡。仿佛有什麽金屬深深刺進了他的肉裡。然後從車頭延伸進來的熱量，全都衝進了他的小腿上。

這種熱量比血液滾燙得多。

“啊……”他緊握著方向盤，終於尖叫了起來。

他死撐著眼皮，看到前面的跑車被自己的車子推著走，後尾已經變形得不成樣子，輪胎在地上摩擦，發出刺耳而可怕的聲響。

車前蓋的螺絲終於斷裂，蓋子被撞得衝上天去，然後如同被拋棄一般墜落回了地面上。一團火從車頭竄了出來。

車子的車頭還在繼續變形，歐冠全能感覺到自己腿上的肉被擠壓著，劇烈的衝擊似乎敲斷了他的腿骨，疼得他眼冒金星。

緊接著一種困倦的感覺侵襲而來，在模糊中歐冠全竟然微微一笑——看來死期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