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城數十裡外,隋軍大營,中軍大帳一片燈火通明。劉仁恩一臉嚴肅的端坐在帥案後,一手持著地圖,一手扶著膝,行軍長史薛胄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半響,劉仁恩首先開口:”陳叔慎一意抗拒天兵,現已把俘虜的我軍將士全部梟獸,龐暉的腦袋被立在了城門旗杆上。長史以為,如何是好?”良久不發聲,劉仁恩覺得喉嚨有些澀。
薛胄抿了抿嘴,緩緩道:”陳叔慎雖略有謀略,然湘州兵微將寡,不足慮。在下擔心的是會不會有援軍?”
劉仁恩點了點頭,道:”本將已經收到可靠情報,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鄔居業、遂興侯陳正理正星夜率軍馳援湘州。”“焦喜嶺是通往湘州的必經之地。”劉仁恩指了指地圖道。
薛胄眼睛一亮,“那將軍的意思是?”“我意,圍點打援,把陳軍在荊湘的主力一窩端了!”劉仁恩霍的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盯著薛胄道:”別將龐暉在誘1奸陳軍主力戰役中力戰而亡。”
”善!”
劉仁恩與薛胄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湘州城頭,陳叔慎注視著城下耀武揚威的隋軍將士一言不發。城下隋軍主將劉仁恩單騎至離城門百步外,大聲呼道:“城裡的鼠輩聽著,大隋皇帝陛下吊民伐罪,解民於倒懸,何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陳叔慎未知可否,仍一言不發。劉仁恩見城頭久不予回應,向後揮一揮手,數十名隋軍士兵出陣辱罵道:“陳叔慎狗賊,今爺爺到此一遊,何不出城授首!”
“聽說嶽陽王之妻貌若天仙,何不讓嫂嫂出來見一見弟兄們?哈哈~哈哈!”
“小兒門聽著,爺爺今天心情不好,快快開門讓爺爺進去樂呵樂呵,如若不然,城破之日雞犬不留!”隋軍見城頭仍不為所動,屆時大怒。紛紛操著各地家鄉口音,用盡下流,汙穢之詞對城裡女眷百般問候。有的士兵乾脆棄甲曳兵,席地而坐,還有的則脫下自己的褲子,用自己的“一柱擎天”對準城頭極盡羞辱。
陳叔慎的臉色漸漸有些難看,未幾,拍垛大怒道:“欺人太甚!”
司馬睿見此,趕緊上前勸道:“王爺切莫因此動怒,隋軍怕是想激怒王爺出城迎戰。我軍雖小勝一場,但敵軍未傷筋骨。況我軍久不惜戰陣,野戰絕對不是這些蠻子的對手。王爺還是回府休息把,這裡交給在下,隋軍一時半會攻不進來的。”
陳叔慎狠狠道:“援軍現在何處?”一旁侍立的小校趕緊上前道:“回王爺話,昨日快馬傳來,三路援軍已經匯集成一路,離湘州還有數日路程。”
“也罷,孤暫且回府休息,量隋軍也攻不進來。”說完,陳叔慎立馬轉身回府,這城頭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生怕自己一怒之下做出讓全城後悔之舉。自己從小錦衣玉食,阿諛奉承之詞聽慣了,幾時聽過這些下流汙穢之詞。“蠻子就是蠻子!”陳叔慎邊走邊道。
數日後,通往湘州的焦喜嶺上,陳軍旗幟,甲仗散落滿地,一隊隊俘虜垂頭喪氣的被隋軍將士用繩索成排捆綁著,代表著中軍威嚴的陳軍帥旗殘破不堪,旗尖上掛著一顆血淋淋地人頭,定睛一看,不正是衡陽太守樊通。
此時,隋大將軍劉仁恩正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身邊大小將校及文書正極盡阿諛之詞的誇讚著大將軍的神機妙算,決勝於千裡之外,劉仁恩馬前跪著顫顫巍巍的陳援軍主將武州刺史鄔居業、遂興侯陳正理,兩人磕頭如搗蒜,稱自己不該抗拒天兵,逆天下之大勢,與大將軍作對,只求大將軍有好生之德,
饒其一條狗命。聽夠了手下的讚美和對手的求饒,滿過大將軍指點江山的癮後,劉仁恩揮了揮手,令手下把敵將帶走,轉頭豪氣地對薛胄說道:“現在湘州已是孤城一座,荊湘之地旦夕可下!”
薛胄在馬背上拱了拱手,道:“在下先恭喜大將軍又添新功,托大將軍洪福,此役我軍陣亡1500余人,輕傷3000余人,重傷800余人,俘敵自主將以下將校28人,文吏7人,將士共計2萬6千余人,陣斬敵軍主將樊通,斬首共計9千余人!”“另有陳軍後隊千余人見勢不妙,四散而逃。”薛胄補充道。
“驚弓之鳥,量他們也翻不起什麽浪,正好把恐慌給本將帶到湘州城裡去。”劉仁恩罷了罷手道。“傳令!全軍火速向湘州開拔!”
湘州城頭,陳叔慎倚靠在城垛上,看著城外旗杆上樊通那死不瞑目的人頭,鄔居業、陳正理被隋軍押解著,正垂頭喪氣的跪在陣前,陳叔慎直感到雙腿乏力,站都站不穩。
數日來,隋軍每天都來罵陣,言語粗穢之極,自己圖耳根子清靜,平日裡,自己大多在府上聽手下的匯報,同時下令,任何人不得妄言出戰,違令者斬。司馬睿又是個極其謹慎的主,雖有心發現了隋軍人數不過數千,大將劉仁恩不知去向,卻也不敢冒然出擊,生怕中了敵將的埋伏。而自己又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援軍身上, 如今援軍全軍覆沒,城裡將士因連日來自己下令不準出擊,又見援軍覆沒,士氣已經降至冰點,陳叔慎不知道自己拿什麽來守城。
陳叔慎抿了抿發乾的嘴唇,問道:“元仲,現在可如何是好。”
司馬睿抽了抽嘴,喪氣地答道:“回王爺話,如今之計只有。。。只有開城投降方為上計。”“呵!”陳叔慎笑了,是啊,只能投降了,憑著這5000士氣全無的郡兵想對抗外面的虎狼之師,無異於以卵擊石。城裡的人心早就心向北方了,自己已經盡力了,湘州陷落只是時間問題。可司馬睿能投降,世家大族能投降,他,嶽陽王,陳叔寶的族弟陳叔慎,能投降嗎?
仿佛知道陳叔慎所想,司馬睿定了定神,咬牙道:“在下願與王爺一搏!”
陳叔慎雙目一亮,卻馬上暗了下去,“天下一統之勢已成,你我已經盡力,元仲不必為此搭上全家性命,這算是孤為國家做的最後一點家事了。“
司馬睿搖了搖頭,道:“士為知己者死,睿本為布衣,躬耕於湘州,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王爺不以睿卑鄙,猥自枉屈,三顧睿於草廬之中,谘睿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王爺以驅馳。今王爺有難,睿怎敢不以性命相托。況吾家早已沒落,睿早年痛失雙親,無牽無掛,此生願追隨王爺足下。”
陳叔慎激動地拍了拍司馬睿的肩膀,歎道:“元仲真乃忠義之士!孤知道沒有看走眼。既然元仲決心已定,那你我兄弟便為隋軍奉上一場‘最後的晚宴!’”
司馬睿微微一笑,道:“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