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E,你可知維系一方的治理或者統治,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嘛?”薛胄雙目如炬地盯著楊E,問道。
“民心?孟子雲:‘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楊E不確定地答道。
薛胄讚賞地點點頭,侃侃而談道:“然也。民心往上說,可以叫做天下大勢,再往大了說,可謂是天道。”
“天道之說,看不見、摸不著,虛無縹緲、玄之又玄,但它卻的的確確的存在著。”
“百姓畏威而懷德,以王之子民自居,是為民心;民心之所向,上下一心、同心協力,是為大勢所趨;天下大勢又遵從於天地間的規則,也就是人類社會最根本的規則和道義,謂之為天道。”
“暴秦為何二世而亡?是秦法太過嚴苛?不對吧,老秦人都能忍,六國百姓為何不能?何況秦律中從沒有失期皆斬之說,而是按日期罰錢。是六國的遺老遺少們賊心不死,陰謀造反?有這個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其問題,追本溯源,在於秦始皇急於統一全國,而不遵守商鞅變法以來的根本――軍功爵制度,老秦人在統一戰爭中,流了血,卻沒有好處,因此而失了老秦人的心,使秦人不在想為了大秦而戰。”
“秦人一往每攻下一座城池,隨之而來的便是大量的土地、財富和奴隸,是故秦人聞戰則喜,戰必勝而攻必取。這樣雖然激發的秦人的積極性,但六國貴族、百姓勢必上下一心,拚死抵抗,這樣會給統一戰爭帶來極大的阻礙。”
“從秦昭襄王時與趙國的戰爭就可見一般,秦人每每入侵,趙人寧死也不願投降,長平之戰就是典型。韓王割上黨秦國,上黨百姓寧願歸趙也不願降秦,致使大秦雖然打贏了長平,卻也有邯鄲之敗。”
“所以,秦始皇為了快速統一全國,與六國貴族、地主達成了默契,秦國隻要每一寸六國的土地插上大秦的旗幟,至於土地、人口、財富,這些原本屬於六國貴族、地主的‘蛋糕’,秦軍並不會去搶奪。”
“於是,六國百姓、地主、貴族、甚至是王室的抵抗意志大幅度削弱,秦軍基本是一路平推,在短短十年時間就滅掉了六國,吞並了數倍於己的土地。”
“但廣大老秦人在這場戰爭中,並沒有獲得實質性的大好處,憑什麽被我們征服的土地,地主還是地主,貴族還是貴族,老子打完仗,還得回家種田!?此舉大失老秦人之心,是故秦二世在全國大亂時,手裡竟然沒有正規軍,還得去驪山抓勞改犯。”
“國家要存在,政令要通行,這都少不了強大武力的維持和天下百姓的擁護。當上下離心、百姓與朝廷離心離德的時候,由廣大平民百姓所組成的軍隊,也將不在是朝廷的軍隊。”
“而楚漢之爭,劉邦最後能勝出的根本也是在於民心。項羽有一范增都不能用,每攻下一座城,便對秦人大肆報復,動不動就坑殺降卒、屠城泄憤,六國子民(除了楚)對楚霸王可謂是深惡痛絕之,軍隊也是越打越少,費力攻下的城池不能為己用,反而一旦楚軍撤離,便會發生叛亂。最後給逼得眾叛親離,隻得烏江自刎。”
“而劉邦雖出身草莽,卻有非人的遠見卓識,自入關起,便同秦人,乃至天下百姓約法三章,天下百姓無不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雖然屢戰屢敗,但兵源確是源源不竭,糧草也是供之不盡,
就好似滔滔不絕的江水,任你竭盡人力,也難擋天威。” “是故,得民心者得天下,古人誠不欺我也!”楊E聽得心曠神怡,原先讀史的一些困惑也都迎刃而解,跳起來讚道:“師父真乃經天緯地之大才!”
薛胄笑了笑,講了半天,也講得口乾舌燥了,拿起一旁的茶杯,道:“自西晉東渡以來,這江南之地儒雅之風倒是越來越濃厚,就拿著茶道來說,王公朝士無不飲者,這種陶冶情操、自我修身的方式,當真是妙不可言啊!”
“哈哈,那是自然,我家就有專門煮茶、泡茶的侍女,我娘每次在招待重要賓客的時候,都是會展現一番精妙絕倫的茶藝功夫呢!”楊E腦海中自然浮現出母親張氏, 每次認真泡茶時那優美的禮儀和姿態,傲然道。
“當真?那下次老夫得上你家坐坐,能享受這樣一番禮儀,品到一口好茶,也算是人間一樂。”薛胄摸了摸胡須,饒有興趣地笑道。
兩人正說話間,管家魯世范進來稟告道:“老爺,府外有一個自稱是岑文本的孩子,領著一大幫子百姓,叩門求見!”
“文本!?”
楊E沒想到小文本居然敢領著一大幫子人,到刺史府來叩門喊冤,關鍵是喊冤?他有何冤?
想到這,楊E不禁疑惑地望著薛胄。
薛胄也略感意外,隨後感歎道:“荊湘之地真乃人傑地靈之處,不僅物產富饒,而且人才輩出啊!”
見楊E疑惑地望著自己,薛胄無奈地笑了笑,搖頭解釋道:“哪天你與你爹來我府上,我叫你爹去內房商議,就是為了破除那蕭銑的陰謀,同時在反戈一擊!”
“我先是讓你爹回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然後暗地裡選一個心腹,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被縣衙的衙役當作可疑人員抓住,然後在刑訊逼供下,供出楊府確實有三位逃犯。”
“隨後那岑之象一定會帶人去你家裡搜,搜不到就會全城通緝、並且封停你家店鋪。這時候我便出面,讓那心腹反水,說是嚴訊逼供下,他不得已汙蔑的楊府,而我也可以借此機會,免除岑之象的官職,將他下獄。”
說到這,薛胄頓了頓,然後讚道:“不過,我沒料到,他生了一個好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