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下如此行為,是否太不把我們天魁宗放在眼中?!”
說話的,是呂天河身邊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他雙眼瞪著江淼所在的車廂,灌滿真氣的聲音中,顯然是怒氣勃發。
“大長老?”
呂無瑕顯然是嚇了一跳,尤其是看到大長老還將目標對準了那位最為神秘的“江前輩”,心中頓時一緊。
“大哥,慎言,這是咱們天魁宗的客人!”
呂重嶽也當即走上前,攔住了怒氣勃發的大長老。
同行了一段路程,他雖然還看不出江淼的深淺,但對於玄機道人的可怕,已然有了絲絲了解,他可不願意,因為三言兩語,就在雙方之間埋下什麽嫌隙。
“老三,你糊塗啊!”
可惜,呂重嶽的調和,非但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反而還迎來了一頓訓斥:
“若不是你的話,我跟宗主怎麽會親自出迎,但誰知道,卻是熱臉貼了一個冷屁股!
宗主親自迎接,卻是連面都吝嗇一見,這要是傳揚出去,咱們宗豈不是憑白教人給看輕了?!”
呂重嶽登時語塞,因為江淼此舉,的確是有些不太給面子。
江湖中許多慘烈血腥的爭鬥,就都是從面子跟意氣之爭而起的。
退一步海闊天空,在這裡是行不通的,尤其是涉及到門派之時。
一旦有絲毫的軟弱,別人雖然表面上會誇讚你雍容大度,但心中卻會認定你軟弱可欺,這對一方的門派勢力而言,卻是致命的。
因而,大長老的反應固然激烈了一些,有些借題發揮的嫌疑,但也不算無理取鬧。
可惜,他卻是錯誤估計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些道理,乃是用在同等勢力之間的。
如果是鐵騎會的首領,或是其他宗門勢力來此,如此行事確實是半點毛病都沒有。
但面對江淼,還非要強行爭一個臉面,那無疑就顯得可笑了。
見到馬車內巋然不動,大長老目光更加銳利: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架子如此之大!”
大長老冷笑一聲,道:
“棱鋒,替老夫拜見一下這位前輩!”
“是。”
在大長老身後,還有一個穿著天魁宗衣衫的年輕男子,聞言後當即化為一道殘影,向著江淼所在的車廂掠去。
“張師弟,不要!”
呂無瑕面色驟變,出聲喊道。
玄機道人的性子,她已經是了解一二,你若是冒犯了她,不太嚴重的話,可能也就一笑置之。
但是,若是涉及到了這位江前輩,那麽後果,可就十分嚴重了。
可惜,對於呂無瑕的喝聲,張棱鋒卻是充耳不聞。
他的年紀比之呂無瑕還要大上四五歲,又是大長老的得意弟子,所學不凡,一身武藝,尤其是輕身功法,尤在呂無瑕之上,幾乎冠絕整個成都的年輕一代。
這也是大長老讓他出手的原因所在,但還是那句話,他們實在是選錯了對象。
“大膽!”
冷哼間,一道人影已經擋在了江淼車廂的幕布之前。
這人影不是旁人,正是玄機道人,只見她袖口一拂,便掀起一道凝練的勁風。
張棱鋒面色一變,自這股無形的勁風上感覺到了窒息般的威脅,但不等他有任何反應,就已經被拍蒼蠅一般,被直接扇飛出去。
大長老見狀,也是面色一變,因為他委實沒有想到,玄機道人僅僅只是隨意一拂袖,就將自己的得意弟子扇飛。
尤其這道勁風另有玄機,一旦砸實了,他的得意弟子,只怕最輕也是一個重傷。
大長老人影一閃,就來到了張棱鋒的身後,雙掌抵住了弟子的背心,想要幫他化解這股力道。
然後,他的面色再變。
因為在大長老接觸張棱鋒身體的瞬間,一股幾乎無法抵禦的沛然大力,便猛然爆發開來,並排山倒海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嗚——
刺耳的摩擦聲中,大長老的雙腳,在地上足足滑行了數尺,留下了兩道數寸深的軌跡,這才將將停了下來。
好可怕的力量!好深厚的內力!
呂重嶽等人看向玄機道人的目光,登時就變了。
要知道,張棱鋒乃是天魁宗年輕一代的翹楚,大長老的武功在整個宗內更是屈指可數。
然而,玄機道人僅僅只是一拂袖,就弄得兩人如此狼狽,如此武功,呂無瑕在信件中果然沒有半分誇張。
“弟子不中用,給師傅丟臉了。”
被放下來的張棱鋒滿面羞愧,對著大長老請罪道。
“起來吧,不怪你。”
大長老搖搖頭,看著玄機道人怪叫道:
“嘿!果然好武功,難怪如此傲氣!”
“嗯?”
玄機道人眉心微皺,看得出來,她雖然展露了一手強橫的內力,但這老家夥似乎仍不服氣。
江湖上行走,內力雖然重要,但也並非絕對,招式凌厲,也足以以弱勝強。
“來而不往非禮也,穆璿,你替為師,向這位長老討教幾招。”
“我?”
林穆璿嚇了一跳,有些不太自信指著自己。
這也難怪,畢竟,林穆璿的心態,還沒有從初出茅廬的小菜鳥上轉變過來,而這位大長老雖然脾氣暴躁,但須發皆白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了不得的高手。
玄機道人能擊敗對方,乃是理所當然,但換做是她,只怕是萬萬不成的。
“當然是你,這種……難不成要為師親自動手不成?”
中間的兩個詞,玄機道人雖然略去了,但具體該是個什麽意思,眾人都心知肚明。
別說大長老,即便是呂重嶽等人,也都覺得,玄機道人此舉未免太過刻薄。
卻不知,玄機道人卻是因為對方輕侮江淼,故意如此。
效果也十分顯著,大長老的面上,一陣青白交加:
“好好好!老夫就來領教令弟子的高招!”
顯然已經是怒不可遏。
“師傅?”
看著大長老通紅的瞳孔,林穆璿的語氣中,仍舊有些遲疑。
玄機道人微笑地拍了拍愛徒的肩膀,寬慰道:
“放心,你只要一展所學,足夠應付這老家夥了。”
“是。”
有了師傅的保證,林穆璿也終於放下心來。
“道長,這不太好吧。”
看著大長老那仿佛要吃人一樣的目光,呂無瑕悄悄溜到玄機道人身邊,低聲道。
“放心,只是切磋一番而已。”
玄機道人搖搖頭,道:
“讓有的人認清一下自己的位置,免得太過自大,有朝一日惹來滅宗之禍。”
額。
玄機道人三言兩語,就說得呂無瑕無言以對。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鐵騎會跟天魁宗久居一隅之地,隻以為宗師便是頂尖人物,卻不知道,放眼天下,宗師也不過能有一席之地罷了。
莫說玄機道人如今已然今非昔比,就是她傷勢未愈前,也不會將這所謂的大長老放在眼中。
現場之中,唯有呂天河一人,勉強可以入眼,但也只是勉強可以入眼的程度而已。
“大長老,晚輩請教。”
林穆璿輕吸一口氣,頓時,所有的私心雜念就都被排除,雙眼澄澈如鏡地望著眼前的大長老。
“哼!”
大長老雖然滿臉不屑,但見狀也不由得心中一凝。
心如明鏡,不為息怒所惑,僅這一份心境氣度,便已隱隱有了宗師的雛形,非是他的愛徒所能相比。
林穆璿也知道,大長老再怎麽怒氣勃發,也不可能率先動手,因此行禮之後,就運起身法,衝了上去。
海蟾真人一脈,固然不缺上乘的劍法,但最擅長的,還是掌法。
畢竟,這方世界再堅固鋒利的兵刃,也無法跟仙羽訣圓滿之後,那堅不可摧的身體相提並論。
只見林穆璿身體一晃,好似忽然間一分為二一般,兵分兩路,一左一右朝著大長老攻去!
“好神奇的身法!”
饒是呂無瑕已經見識過林穆璿的速度,但見到這神奇的一幕,也是一臉的震驚。
她當然知道,這一定是呂無瑕利用速度跟身法,塑造了一個看起來別無二致的虛影,從而來迷惑對手。
但問題是,這兩個林穆璿,她根本就看不出來,究竟哪一個是真身,哪一個是虛影。
“道長,林姐姐這是分身術嗎?”
黃念歌湊到了玄機道人身邊,雙眼中亮晶晶地問道。
林穆璿越厲害,就越是令他們向往。
“這哪是什麽分身術?只是仗著身法而已。”
玄機道人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滿意之色。
林穆璿所用的身法,正是她不久前剛剛所創,名為雁雙飛。
若在以往,縱然是以玄機道人的實力,想要自創一門身法,也並不容易。
然而,在江淼身邊時,無論內修,還是推演練習招式身法,都比平日容易了十倍不止,這才成功創出了這雁雙飛的身法,並傳給了林穆璿。
只要掌握了這套身法,林穆璿除非是遇到宗師級的高手,否則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這也是玄機道人的底氣所在,現場除了她之外,唯一的宗師高手,就是呂天河這位天魁宗的宗主了。
更不必說,這段時間,林穆璿也同樣受到了江淼的影響,修為每一日都在突飛猛進。
短短十幾日,足可抵得上往常數載的苦修。
不僅仙羽訣自初入第五重,晉入到了第六重巔峰,招式身法更是大有領悟,所謂脫胎換骨,不外如是。
在面對真假難辨的林穆璿時,大長老雖然也被嚇了一跳,但也沒有太絕望。
畢竟,迷惑性的身法,他也見識過了不少。
而且,他自忖以自身的實力,即便是真的以一敵二,也不會畏懼林穆璿這個少女。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林穆璿固然年輕,但無論內功還是掌法,俱都已經爐火純青,仿佛浸淫了數十年的老手一般,比他也不過稍遜一籌罷了。
再加上雁雙飛的神奇身法,一下子,就讓他陷入到了疲於應付的狼狽境地。
林穆璿跟大長老速度都極快,掌印翻飛間,年輕一代的呂無瑕跟張棱鋒等人,根本就看不清場中局勢。
但呂天河跟呂重嶽兩人,卻是知道,局勢對大長老是極其的不利,若無意外,落敗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不妙啊……”
呂天河跟呂重嶽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彼此眼中的擔憂。
大長老可是宗內有數的高手,這要是被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擊敗,所帶來的衝擊跟影響也就可想而知了。
事實上,林穆璿的年輕,已經令現場的絕大多數人開始懷疑,自己這一輩子,是否是活到了狗的身上。
要不然,怎麽苦練了幾十年,還比不上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
而且,更加關鍵的是,連林穆璿都如此厲害了,那麽作為她師傅的玄機道人,又該強到何等地步?
一開始,呂天河隻覺得,玄機道人再怎麽厲害,也不過只是跟自己在伯仲之間罷了,但現在看來,他實在是大錯特錯了。
更不必說,馬車裡,還有一位更加神秘的“前輩”呢!
到了此刻,他們也都隱隱能夠明白,江淼為何會表現得如此倨傲了。
如此高手,他們天魁宗縱使人多勢眾,也未必會被對方放在眼中。
呂天河心底也閃過一絲懊悔,局勢發展到這樣,固然是大長老脾氣火爆的緣故,跟他的默許跟縱容也是離不開的。
畢竟,被人駁面子的感覺,卻是不太好受。
而且,他也想要趁機試一試,玄機道人師徒的底細。
但事到如今,再想這些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彌補他們的先前的過失。
好在,他們先前的處置雖然不太合適,但還沒有真正的翻臉,並未到真正無可挽回的地步。
砰!
就在呂天河等人心中不斷思索的時候,戰成一團的林穆璿跟大長老,也終於分了開來。
“前輩,承讓了。”
林穆璿拱了拱手,轉身退回到玄機道人身邊。
相比之下,大長老卻是面色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用力過度,還是太過羞憤的緣故。
他有些呆滯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方才林穆璿已經一掌拍在他的心口,雖然只是將他擊退數步,但他心知肚明,若是少女掌間勁力一吐,足以將他重傷。
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