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四季旅館。
玻璃門外,停在門口的一輛車,拉開了車門,周天從車上出來。
“我旅遊簽證的時間不長,要想我幫你堪輿陰地,那你需要幫我解決停留時間,堪輿不是一會半刻的事情。”
副駕車門推開,方涯下車,看向四季旅館一旁的銀行ATM,“你等一下。”
他從側門拿出空包,走向銀行ATM。
滴滴......
方涯提著裝了一袋泰銖的雙肩包,遞給周天。
“這是你的酬勞,你的簽證問題,我會安排人幫你處理,這段時間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跟我電聯。”
看了眼周天狼狽的狀態,好言提醒。
“泰羅不是夏國,世道不太平,作為一個外來人,行事謹慎一些。”
周天心裡有些不是味,雖然方涯說的是事實,但是給一個比他小近十歲的人教訓,總是感覺不爽。
甚感憋屈。
面臨現實,他又不得不低頭,打又打不過,體內更有鑽心蟲降。
他能怎麽辦,忍唄。
更何況,他還指望方涯幫他抗下鬼道的威脅。
“放心,吃過一次虧,這個教訓已經夠刻骨銘心,不會再亂來。”
方涯頷首,上車。
周天目送著車的離開,提著雙肩包,走入旅館。
此時,他的形象可不怎麽好,衣服破了不說,三天的逃亡沒洗過一天澡,身上的味道略帶一股臭鹹魚。
呼嚕呼嚕嚕......
前台內有一種熟睡的鼻鼾聲,聲音高低起伏,音調不一,就像是演奏一曲擾人美夢的樂曲。
隨著周天走近前台,前台有一張小木床,上面躺著一個中年大叔,一隻腳還抬在床邊的椅子上,睡得很舒服。
聲音正是從他不斷抖動的嘴唇發出。
“小傻瓜,你親親......嗯嗯......我......”
似乎是周公賞了一個美夢給他,讓他在夢中樂不思蜀。
咚咚咚......
來到前台,周天用力敲著木台,試圖喚醒沉睡在夢中的中年大叔。
第一次,中年大叔收起椅上的黑毛大腿,翻過身子繼續睡去,再敲一次,還是沒醒,連續敲了幾次,皆是這樣。
‘睡得這麽沉。’周天不禁佩服,好睡功。
看著掉落在裡台的鈴鐺,墊著腳,伸手過去,連按幾下。
叮叮叮......
“誰呀。”
一聽到熟悉的鈴鐺聲,中年大叔揉揉眼睛,支起身軀。
“想住什麽房,台上有,看一下吧。”
周天說道,“我是春草旅行團的觀光客,302號房周天,我丟失了鑰匙,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
“302號房。”
中年大叔嘀咕一句,在電腦上輸入房號,還真有這個人的登記,不過每天旅館人來人往,他沒記住周天這個人。
“我不能隨便幫你開門,要你們領隊來,確認一遍才能給你開門。”
無奈啊。
上一次聚合時,領隊告訴眾人房號那刻,周天正在開小差,看女神,沒有留意領隊的房號。
他道,“我手機掉了,領隊的房號,我忘了,麻煩你幫我叫一下他,謝謝。”
中年大叔抬頭盯著一會周天,拿起座機,撥了出去。
“302號房客,說沒帶鑰匙,你過來認一下,對,在前台。”
隨後他掛斷電話。
噠噠噠.....
旁邊的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上而下,逐漸靠近。
出現了。
一個圓臉漢子,赤裸上身,穿著短褲,肚子上有不明顯的贅肉,眼中似乎含有感情。
“我的乖乖,你可把我嚇死了,老板......”
......
黑。
朦朧月光透過窗戶照入房間,可見度極低。
大廳內,長長的一張沙發內,桑珠曲卷著雙腿,頭枕在上面,眼神迷離,似受到什麽打擊一般。
在思考。
她的心緒很亂,有點接受不了從父親聽到的事實。
鬼是存在的。
如一個你極度信任的人跟你說,鬼是存在,有鬼殺人,普通人或許付之一笑,當是笑話。
一開始,桑珠也是不信。
但。
當父親一點一點把案件的線索一點一點套在鬼的身上,許多講不通的事情又變得‘合理’起來。
滅門案,妻子是被鬼附身,才會一直生活在屋子裡,為何死者身上沒有凶手指紋,方涯是降頭師......
恰是不合理,卻能講得通。
“真的麽?是我對這個世界的孤陋寡聞了?真有鬼?降頭師......”
她在小聲自問。
二樓,其中一間房門打開了,露出明亮的光線,一個身影出現,燈光下,露出亮珵珵的光頭,很亮。
‘還沒睡?’琦盂看到了桑珠的身影,略微心疼。
下樓,在樓梯口的牆壁上,按下吊燈的開關,白熾的光線驅散黑暗,讓大廳亮了起來。
他走向桑珠。
“怎麽還不睡?”他坐在桑珠身邊關切問道。
桑珠抬起她那有些倦容的俏臉,見到父親關切的神色,露出一抹迷之微笑,想要父親放心。
“只是睡不著,我沒事,真的,我沒事。”
琦盂說道,“你的性子太倔強,關於神秘界的這些事情,我應該早點讓你知道,畢竟你作為警察難免會遇到他們。”
“神秘界......爸,你跟我說實話,這三起案子,是否有人是方涯殺的,是的話,就這樣讓他逍遙法外。”桑珠說道。
沉默,一片沉默。
知女莫若父。
琦盂很清楚桑珠的性格,他怕說錯話,他這個傻女兒就認死理,造成不好的結果。
“女兒,你不小了,一些道理你也懂,鬼怪之類的存在,我們這種常人根本無法抵抗,他們這一些人的本事又多是詭異莫測,只要不過分,雙方都保持有某種默契。”
存在即合理。
神秘界離不開普通人,普通人亦需要神秘界,不論是對抗鬼,妖,怪......等異類,甚至是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雙方都是對立又統一。
桑珠露出無聲笑容,許多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明白歸明白,能否接受可不容易。
“爸,我知道,只是我需要時間。”
對於琦盂沒有明說的內容,她也猜到一些答案,要說方涯沒殺人,不止是琦盂不信,她也不信。
這一刻,她給方涯貼上一個標簽,那就是‘危險份子’。
琦盂露出欣慰的笑容,“方涯在神秘界中,身份不低,他發起瘋了,他可不會顧忌我,降頭師就是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瘋子,所以女兒,你一定不要再無故去招惹他。”
聽到琦盂的警告,桑珠心中沒由來產生惶恐,似乎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她臉上蹙眉,秀眉向上翹起,如同鋒利的劍眉,露出一抹擔憂。
‘我忘了什麽?’
“怎麽了?”琦盂問道,他有些不明白桑珠的變化。
“東。”
桑珠驚呼出聲,她想起了東,想起了東回來之後,他臉色的異常,脾氣好像都變壞了一些。
她連忙伸手拿起玻璃桌上的手機,點開通話記錄,在屏幕上顯示東的一欄按下去。
通話撥出去。
嘟嘟嘟......
短短一分多鍾,桑珠卻覺得時間過得好漫長,心臟跳動得愈加快。
“您好,您撥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又是撥出電話。
一分多鍾。
“您好,您......”
再掛,再撥,再次掛斷,再次撥打......
“您好,您撥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手機中傳來的聲音是千篇一律。
她的心,跌下谷底。
以她對東的認識,東不可能會多次不接她電話,出事了。
東可能出事了,這是她唯一的想法。
“爸,我出去一趟。”穿上拖鞋,小跑出去,拿起鞋櫃上的車鑰匙,連鞋都不換了,拉開門就走。
桑珠坐在車上,帶上藍牙耳機,在手機上翻查事先存儲好有關方涯的資料,快速瀏覽。
對著字母鍵,輸入號碼電話撥出去,這次不是打東的電話,而是打方涯的電話。
嘟嘟嘟......
另一邊,方涯拿出手機,看著未知顯示的號碼,有些奇怪,下半夜了,還有人會打他的電話。
‘是誰?’
這個是他的私人電話,知道的人不多,正常不會在這個時間打他電話。
“喂?”
“我是桑珠,你別亂來,東只是聽我吩咐,千萬不要傷害他,他是無辜的。”桑珠一聽汽車的轟鳴聲,又想到聯系不上的東。
先入為主,她認為是方涯對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有病就吃藥,聽你這麽說,似乎你認為你說的東,他這個人處於生命危險,是那個白天跟你一塊的家夥?”方涯說道。
“對,你沒動他?”桑珠有些疑惑。
念起,方涯轉過頭,同時艾也轉過頭,四目相對,方涯的眼眸發現一抹灰光,眼角有些炙熱,微痛。
從艾感知到的白天在風水小巷的事情,對於東,他只有一個想法。
‘死定囉。’
方涯說道,“桑珠警官在開車啊,是去找東,那祝你好運,希望他還活著,另外加一句,我可沒有殺他,這種死貓別再塞給我。”
他掛斷電話, 沒有給桑珠反應的時間。
“可惡。”桑珠咒罵一句。
她正在趕往。
正在趕往東住的地方,東家。
昏暗的房間,亮著的電腦,微弱的燈光照在電腦桌上,一袋打開的花生米,散落在桌上,有吃過的殼,有沒吃過。
哢擦......
一個人坐在床上,拿起另一包花生米,邊看動作大片,邊吃花生。
“人類光棍,電腦上有這麽多電影,就是用這個度日,老家夥我又算是長見識了。”香燭鋪主隨意吐出花生殼。
作為一個妖,一個男狐妖,偶有研究人類的行為,對於今天看到的電影,他表示長見識了。
呼呼......
屋子中間的吊扇還在轉,轉速不快,一根繩子綁著一個枯屍般的身體。
那是東。
舌頭伸出來的東,死不瞑目,瞪大了雙眼。
砰砰砰......
木門被大力拍擊著。
“東,開門,東,開門......”桑珠趕到了。
只可惜,來遲一步,不,或許來遲許多步。
‘走啦。’香燭鋪主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門無聲無聲地打開了,桑珠拍門的手僵立在半空,還沒等她想明白,她就發現了吊扇的異狀。
燈亮了。
她走了進來,與香燭鋪主擦身而過,她毫無察覺,隻感到一陣寒冷。
她看清了。
枯屍。
一具依稀可以看出東的痕跡的枯屍。
這或許是她的錯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