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內義治一聽之下,面色略變。
小平太在倉升山山頂風口裡站了這麽兩三天,又不是白站的。歷史上武田晴信上田原合戰慘敗之後,連諏訪都發生了小規模叛亂,信濃的局勢幾乎處於崩壞的邊緣。
他的人死的太多,二千九百一十九個壯丁一戰而死,對於國小民貧的甲斐來說和當胸一刀旋轉三圈沒有任何區別。武田信虎時代,武田家一次出陣兵力也不過二三千人,後來慢慢多些,面對今川北條兩面夾擊也不過出四千號人。要是武田信虎一戰戰死二千九,那甲斐國直接就沒了,完了。
現在武田晴信的家底雖然富裕了不少,但也不是那種隨便造,死傷幾千人都無所謂的情況。和後來一百余萬接近二百萬石,地跨八國(甲斐一國、信濃大部、美濃岩村、駿河國大部、西上野箕輪、飛騨一部、遠江一部、三河一部),天下頂級豪強大名還是差了很多。
在當下這種情況,就算是有識之士,才智之輩也覺得甲斐武田家就算不完也離死不遠了。
福與城主藤澤賴親顯然就是這麽認為的,武田晴信輸的這麽慘,他本來就是被迫降服,是一直心懷不滿的,隨時準備對武田晴信背後捅上一刀。佐久大井氏(大井貞隆、大井貞清)兩度起兵和武田氏對抗,佐久數千人死於武田軍的屠刀之下,有血海深仇,不反叛才奇怪。
這些人歷史上都是對甲斐武田氏統治極度不滿的國人,先後聯合信濃守護職小笠原長時、關東管領職上杉憲政、北信雄主村上義清,乃至於越後之龍上杉輝虎,不斷抵抗。可以說反抗武田氏統治的信心堅定的無以複加了,前後長達幾十年,部分人最後領地丟光了還不斷跟在上杉輝虎後面五次出入信濃。
如今這些地頭蛇大部分如小平太所預料的一般,為了把壓在他們身上的過江龍武田氏給打死,已經開始發動起來,武田氏在信濃的統治極有可能就此終結,唯一可慮的就是諏訪上原城的諏訪氏的動向。
歷史上上田原合戰武田晴信大敗之後,諏訪的諏訪氏舊黨包括諏訪賴忠在內居然並沒有發動大規模的叛亂,但是村上義清也沒有對此進行大規模的調略,只有這一點,小平太無法把握。
山內義治在帳內來回走了幾圈,自言自語,搖頭晃腦,表現的很矛盾。過了一會兒以後,他對幾名近侍吩咐一陣,讓侍從們分散去營地裡把各備隊的統兵主將都傳召到幕府內。
之所以沒有擂鼓聚將,只是因為夜裡發出大響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不可能有將領得了失心瘋在黑夜裡無預兆的敲響太鼓。一旦發生營嘯,幾十萬大軍一瞬間完蛋也不是不可能,明智的將領不會允許黑夜中營地發出什麽大的聲音的。
很快的,山內氏重臣、次席家老一色宮內少輔掀開帷幕,“殿下相召,所為何事?”?然後在山內主計頭的指引下,坐到山內義治座位的旁邊。
之後,北畠大學頭、小西原左衛門、大石三郎、細川采女正、松下雅樂助(就是松下一青)......一名名山內氏大將風塵仆仆,絡繹走進帷幕內,按著資歷和地位相機找位置坐下。小平太還是坐在綱良叔父旁邊,不爭坐次。
大家在等人來齊的空檔互相交頭接耳閑聊了幾句,綱良叔父也小聲問小平太,夜晚急急相召,肯定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哇。
小平太就把信濃地方上原本屬於武田氏的國眾豪族大規模掀起反亂旗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綱良叔父,
還把諏訪的事情略略分析了一下。 綱良叔父摩挲著下巴,“小平太,你前次是不是討死了栗原左兵衛?”
小平太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某個死於太浪前來討教的人,混身上下應該起碼有十幾個窟窿眼,所以有一些印象。
“栗原氏在諏訪和甲斐都有家系,先前武田京兆在位時,便對武田氏不滿,如今武田大膳大敗上田原,栗原氏不用任何調略也會在諏訪起兵,甚至有可能攻擊態度不明的諏訪氏。”綱良叔父娓娓道來。
小平太心裡又一次刷新了對綱良叔父的認知,綱良叔父簡直就是甲信間的一本活字典啊,什麽狗屁倒灶犄角旮旯的破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平太按不算太清晰的歷史記憶都不確定諏訪地方到底會不會發生完全的反亂,綱良叔父只是隨便想想然後結合了一下當下的情況,就能確定栗原氏反亂。
兩個人互相交流了一陣,等帳內人基本來齊了之後,也閉口不言,等山內義治發號施令。
看人來齊了的山內義治很快把信濃反亂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略略分析了一下四下各國的情況。北畠大學不等其他人考慮清楚,立刻發言要去聯系佐久大井氏,然後打通去往甲斐的道路。
北畠大學人老成精,從山內義治深夜召喚全軍將領這個情況上,就看出山內義治因為信濃反亂的事下定了打進甲斐的決心。如果不是心下決定要動兵,只是宣布信濃叛亂的消息的話,完全可以明天早上再提。
他雖然沒有直接說要攻打武田氏,卻旁敲側擊了建言去聯絡攻打武田必由之路的佐久大井氏。
山內義治瞌睡碰著枕頭,當即應允北畠大學,其他人不管原先想不想打,如今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也大多改變了主意。眾將擯棄了之前針鋒相對的意見,開始熱烈的討論起進軍武田氏的方案。
轉頭第二天,山內軍就拔營啟程。大夥兒商量了小半夜,還是準備堂堂正正正面推進進入甲斐國。沿途的信濃國眾大多閉城自守,但看到山內軍煊赫的上萬大軍,也送上軍糧表示對山內氏攻擊武田氏的支持。
如此這般,阻攔在山內氏大軍面前的第一座甲斐武田氏支城——韭崎城便到了。城頭上寫明著城將的姓名——庵原堪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