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太的聲音不大,導致的震動卻一點兒都不小。原本還在爭論的家臣齊刷刷的看向小平太,大多滿臉疑色和不解的看著小平太,山內義治立刻用手指著小平太,厲聲喝問:“彈正你說什麽!”
小平太聽出了山內義治問話裡的焦慮,那種略帶憤怒的焦慮四溢而出,小平太趕緊伏低身子出列:“主公請看外面,已經飄雪了。”
“什麽!”山內義治撇開小平太,跑到門口,一把推開門口守衛的侍從,猛的一拉開障門,紛紛揚揚的雪花被風卷著落在山內義治的臉上身上,然後化作不見。
山內義勝趕緊去扶住身型有些搖晃的山內義治,山內義治擺擺手,扶著門框,慢慢癱坐下來。山內義勝還是扶著自己的父親輕聲喊了幾句:“父親,父親······”
山內義治也沒有回應,家臣們也跑來門口廊下。看著飄揚的大雪,雖然下雪只是四季變換的正常情況而已,可是如今的時節正是急忙要用兵的時候,卻下了雪。山內主計頭跺著腳:“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小平太慢慢走到廊下,也沒有走到人前去。就站在一眾家臣武士後面,沒帶什麽感情:“信州既然已經下起了如此的大雪,那麽越後想必早以大雪紛飛,管領殿下的援軍已經不可能期待了。”
“長野信濃守雖然憑仗箕輪堅城,糧草軍資,儲蓄豐厚,且有兵馬上萬,但是上州吾妻和武州松山同時告急,想必也是抽不開身了。甚至長野信濃守都有可能有所危急,不可不察。至於求取駿河的今川治部大輔殿下的援軍那更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山內義勝看著小平太,敲擊著地板不住的思量,“信州既然如此大雪,關東想必也就這一兩日了吧?”
“未必,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道理大家應該都懂吧。信州越後身處群山環繞之間,氣候相比關東寒冷許多。而豆、相、武、總等州全部臨近大洋大海,氣候尤為溫暖,起碼還有半月至一月的時間才會下雪。”
山內義勝怎麽會不懂這個道理,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
至於某些不知道的武士,也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畢竟正緊出身的武士,讀書識字都是必修課,漢詩這種很多人也學過一些。平原比山區氣候溫暖這種事稍稍講解一下,結合實際馬上就都能明白了。
如今中山道斷絕,從信濃直接支援武藏就要發兵攻打小縣郡或者佐久郡,在這種天氣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且不說武田晴信或者村上義清何等樣人,憑其士馬精強,堅城大鎮,打通道路一個月都不夠。而眼前的雪只要下那麽一天就能有半米厚,別說過大兵了,連單獨的行人都難以行動。
“當下必須知道關東情勢如何,方才有可能應對。為今之計只有穿越諏訪和甲斐直驅八王子這條道路了,雖然危險重重,武田大膳大夫的情況也令人擔憂,但是其他策略緩急不濟。”小平太分析道。
北畠大學接過話茬,:“彈正所言極是句句在理,應當立刻挑選膽大心細精乾誠猛的人手直驅八王子地方,與細川春宮直接聯絡。”
小西原左衛門想了一下,從人群的這頭看到人群的那頭,有些不確定:“誰去?在座諸位誰有信心能安然趕到八王子?”
大家面面相覷,面上的臉色驚疑不定各有不同,“有誰會說甲斐方言,或者知道誰會說?”小平太直接對著眾人發問。
所見的都是搖頭,
如果是京都的洛音還有幾人會,畢竟山內家家學淵源,京都公方之子禦門下降。不僅有通曉武家禮儀的個中好手,洛言洛言更是不在話下,可是會甲斐方言就少了。 山內義治此時已經站起身來了,站在廊下聽各位家臣的建言討論,聽到這裡趕緊下令:“讓城內所有士兵全部集合,找會說甲斐話的。”
山內義勝跳起來光著腳踩著雪就走到庭中,一把搶過侍從手裡的法螺。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後氣沉丹田,鼓足了中氣嗚嗚的吹響。那螺聲也從城上傳到城下,嗚嗚嗚的聲音讓每一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城內四周的士兵紛紛集合,層層疊疊的從大手門排列到天守前。
看著這些樸素的士兵,雖然外面下雪了天氣很冷,雪化在身上更是冰冷。但是士兵們還是一臉認真的看向站在高處的一眾高級武士,對山內義治發出炙熱的擁護目光。
小平太一看上上下下都擠滿了人,城內的士兵應該已經基本都聚集到了這附近,於是小平太把手攏在嘴上直接大聲喊:“誰會說甲斐話,都上前來,快點!”
士兵們一陣騷動,聽到了小平太的問話之後,前面的傳話給後面的,旗本們也從山內義治身邊分散到人群中,往來穿梭,大聲詢問會說甲斐話的人。很快零零散散的幾十個足輕武士就站到了山內義治面前。
雖然沒有明白山內義治找他們有什麽事情,但是這些平時根本見不到山內義治面的底層士兵們都滿臉激動。畢竟這個世道,不怕被驅用,只有被驅用了才有可能立下功勞,才能被提拔被任用。如今山內義治找他們肯定是有任務要發布,這就是他們的機會所在了。(掌握一門外語多麽重要!)
可是還沒等問話,一名渾身濕透的使番衝到了城門口,大聲呼喊著急報急報。要擋在上山道路上的士兵們讓開一條道路,給他通過。
眾人讓開一條道路,那使番騎著馬就衝上了城,在大廣間庭前跳下馬,跪倒在山內義治面前,呈上了一封書信。
山內義勝一把抓住書信拆開書封然後遞給他爸,山內義治接過來抖開疊好的書信,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
又把書信交給了山內義勝,然後似乎已經處變不驚的說:“甲斐的老虎動了,諏訪的一千二百兵已經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