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你真的覺得每天縫縫繡繡這些就很有趣了嗎?”玉染反問道。
“當然不是。”長孫宛然垂了垂眸,有些失落地笑著,她說:“可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罷了,我什麽都做不到,也什麽都幫不到,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和兄長在那裡為難,看著秦哥哥越走越遠,而我卻隻好在這裡做著這些無用功。”
“宛然,你不是。”玉染沉默良久,最終輕歎了一聲,抬眸說道。
長孫宛然也看著玉染,她低低地笑了笑,對玉染啟唇道:“南玉,你就別安慰我了。倒是你,南玉,你不一樣。你長得好看,而且又聰明,也難怪兄長和秦哥哥都很喜歡你。”
“宛然,你對我的誇讚,我收下了。但是,不管是長孫弘還是秦奚,我覺得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我並不喜歡他們。”玉染微笑道:“你要是喜歡秦奚,你就和他說你喜歡他,就這麽憋著,你不悶嗎?”
長孫宛然似乎因為被玉染戳穿了心思,所以耳後忽然泛起了飛紅,但是不出片刻,她的神色便頓時黯然了下來,接著連連搖頭道:“南玉,不可以的,我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玉染反問她。
“南玉,也許你對於現在的秦哥哥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是我知道的,我知道以前的秦哥哥並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等到了秦哥哥回來,可秦哥哥他已經變了,也已經離得我很遠了。我想,現在的秦哥哥眼中能容得下的也就只有南玉你了。”長孫宛然的眼中變得悠遠,說到最後,她的聲色之中都有些細微的顫抖。
玉染畢竟不是長孫宛然本人,所以她知道自己必定無法體會到長孫宛然究竟有多少的痛苦與悲哀,當然玉染也不會傻傻地去安慰長孫宛然說只要試著去嘗試就一定能獲得好的結果。
因為,玉染她明白,就算長孫宛然開口了,秦奚也一定會拒絕。
秦奚喜歡玉染,喜歡赫連玉,所以他對玉染的態度一向是既愛慕又自製的。好似從一開始,秦奚的心中就知曉他注定不可能和玉染走到一起,又或者是因為玉染的身邊總有一個容襲的存在。
所以此時此刻,坐在長孫宛然面前的玉染有些不懂了。為什麽秦奚明明知道他和自己根本無法走到一起,他還要這麽心甘情願地陪著自己呢,還是難道說他對於復仇的執念就那麽深嗎?
不過說到底,赫連玉最初收留逃離安國的秦奚的理由,恐怕也是昭然紙上吧。即使秦奚知道最初的她可能只是想要利用他的才華,為什麽秦奚還能如此執著呢?
玉染想不通,但是也不會急於這一時去弄明白。她盯著長孫宛然,啟唇道:“宛然,對不起。”
“南玉你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啊,這又和南玉你沒有任何關系。”長孫宛然連忙焦急地擺手說道。
“沒什麽,以後也許你我都會明白的。”玉染隨意一笑,接著避開這個話題問道:“對了,這幾日怎麽沒有見長孫弘,他又跑出去玩了?”
“兄長的話,前幾日好像是被父親安排去軍營呆幾日了,說是要兄長收收玩性。恩……不過算日子,我記得兄長今日該回來了吧。”長孫宛然想了想,回應說。
玉染點點頭,不在意地說:“哦,原來是這樣啊。”
“南玉,你就放心吧,如果兄長回來了,肯定先是會來看你的。”長孫宛然難得打趣地說道:“南玉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兄長嗎?他雖然看上去玩鬧了些,但實則還是比較穩重的,還是南玉你最先在我面前誇他的。”
“宛然,你也別鬧了,我不喜歡他。而且我是寧國人,總有一天要回寧國的。”玉染笑了笑說。
“為什麽南玉你一定要回去寧國呢,你在湘王府不是也住得很好?如果你擔心的是覺得自己不是湘王府所出,那麽只要南玉你嫁給了兄長,就再沒有別人會說什麽了,這不是兩全其美嗎?”長孫宛然的神色有些詫異,她勸解玉染道。
玉染淺淺一笑,眉眼微揚,“宛然,你真的覺得我是怕別人說我住在湘王府不名正言順嗎?”
“難道不是嗎?”長孫宛然反問。
“不是。我想,就算現在的我還能安心地留在湘王府度一日是一日,但在以後的有一天,也許我還是會選擇離開的吧。與其覺得我會在接下去的年月裡一直留在湘王府,我更願意早些相信自己必定會回去。”玉染微笑著說。
“南玉說的那一日……指的是記憶恢復的那天嗎?”長孫宛然問道。
玉染點了點頭,“是啊。最近零零散散地想起不少片段,就算我還不能全都記清楚,但我的記憶確實是在慢慢恢復,而且最近我頭也沒有那麽疼了,籲氣的時候也不會胸悶了。也許就真的和大夫說得一樣,只要我的身體慢慢恢復好了,記憶也是可以找回來的。”
“這樣啊……”長孫宛然默默低頭,她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低落,緊緊抿著唇收了聲。
玉染見長孫宛然這副神情,不免覺得既無奈又複雜,她偏了偏頭,稍稍提起唇角,眼底很是平和,她對長孫宛然道:“再說了,宛然,我不覺得靠著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就能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宛然你生在貴家,你的心裡也應該清楚,這樣平靜的日子終不可能一直繼續下去的,也許有的時候風浪還遠遠要超越最最普通的人家。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的。”
“南玉你是在替湘王府擔心嗎?”長孫宛然似乎明白玉染的話中意有所指,“秦哥哥冒著被別人發現的也要來湘王府,現在南玉你又這麽說,是不是湘王府有什麽事要發生了?我覺得父親和兄長近來似乎也是憂心忡忡。”
“宛然你不要多想,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只是想說人不能總是想著靠別人,也得多想想靠自己。”玉染笑著說。
“靠自己?我雖然出生貴家,卻也只是個什麽事情都做不得的普通女子,我又要怎麽靠自己……南玉,有的時候我還挺羨慕你的,至少你總是能想得那麽開。”長孫宛然抬起眸子瞧著玉染,微微笑了起來。
玉染聽著,小幅度地仰了仰頭,她漆黑透亮的眼眸之中閃爍不定,神色也是逐漸變得迷惘起來。
她想得開嗎?
或許沒有吧。
如果她玉染真的想得開,那她又何苦糾結於自己赫連玉和顓頊染的身份?可以說,她才是最想不開的那個人吧。
兩人原本還在屋子裡沉默著,但下一刻,這份平靜就被打破了。
門被重重推開了,隨之是一人急急忙忙地衝進來,似是因為之前的跑動,所以讓他在進了屋子、穿過屏風之後停在原地粗粗喘了好幾口氣。
“兄長?”長孫宛然先出聲了,她有些奇異,不知曉為何長孫弘跑得這麽急。
長孫弘平複了氣息,他直起身,抬手擦了擦自己臉頰邊淌下的汗。他的一身紫袍還是依舊晃眼,卻是因為跑動的關系多出了幾分褶皺。他的眉眼俊朗,只不過神情之中卻罕見地多了一份凝重。
他抬眸,看見的便是玉染和長孫宛然。他又低頭看了一眼右手手裡捏著的一卷東西,半晌沉靜。
“長孫弘。”玉染喊了一聲。
長孫弘回過神,看向玉染,只是還未等他抬步走過去,便聽見玉染又開口了。
“先去把門關上再過來,天涼,宛然怕冷。”玉染提醒說。
“哦,好。”長孫弘這才反應過來,重新回身走到門邊,將門牢牢掩上,才回到玉染兩人跟前。
“兄長你果真是今日回來,剛才我還有和南玉說起你。”長孫宛然沒有發覺長孫弘的異樣之色,還是低低地笑著說道。
長孫弘沒有立刻接話,他握著那卷東西的右手緊了緊,他的視線停留在玉染的面孔上,久久未移,似乎是想要透過玉染精致的面龐看出什麽別的。
玉染的眼中溫和,她的視線從長孫弘臉上掃過,又瞥了瞥他手裡的東西,啟唇問道:“你這是怎麽了?還有你手裡的,這是什麽,是卷畫嗎?”
長孫弘盯著玉染,對上玉染那雙透亮的雙眼,看著玉染平和的笑意,一時之間竟是張口未言。須臾過去,長孫弘知曉自己若是再這麽靜默下去,玉染和長孫宛然都會覺得奇怪,於是他抬起左手摸了摸頭髮,接著咧嘴笑了起來,,他向著玉染點頭笑說:“這就是一幅畫而已,沒什麽啦。而且我就是在軍營呆了幾天沒有見你了,所以一回來就急著想來見你啊。怎麽,南玉你不高興嗎?”
“果然兄長還是最擔心南玉啊。”長孫宛然對玉染笑了。
“好了,別貧嘴了。”玉染無奈地笑了笑,隨後她發現長孫弘有意無意地似乎想將右手的那幅畫往背後放去,於是玉染朝著那副畫卷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說道:“你不說是幅畫嗎?那就打開看看吧。我倒也很想知道,你一從軍營出來,怎麽就還弄了一幅畫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