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聞言,神情微怔,但很快便恢復如常。她揮了揮手讓傳信的人先退了出去,隨後深深闔了闔眼。
蘇久重新掩上門,有些凝重地說:“殿下,如今該是如何是好?”
“蘇久你覺得呢?”玉染笑著反問她。
蘇久思索片刻,認真答道:“蘇久以為,殿下還是應該先行返回寧國,若是容殿下當真動過手腳,而又避過了我們的人的視線,那想必只有殿下才可以操控局面。容殿下那裡,蘇久會想辦法的,殿下也說了,容殿下心思縝密,不會有事的。”
“蘇久。”玉染打斷她。
“殿下?”蘇久偏了偏頭。
玉染眉眼溫溫,忽然折過身,雙腳落在地面上,雙手撐著床沿。她抬眸看著蘇久,最後在蘇久詫異的目光下笑著開口說道:“幫我更衣吧,隨後給我備一匹馬、一把好劍,我們去尋冷煙。還有,多叫些安排在周圍的人趕過去,其中選一人快馬趕去安國丞相府,讓丞相立刻進宮稟報安君,就說華軍要攻打安國邊城,需要立刻派軍。至於容襲——誰都帶不走!”話畢之時,她的眼中鋒芒盡顯,倦怠之色一掃而空。
卓冷煙快馬奔騰,竟是一路抄著小道,才一刻多的時間便回到了小村子。她快步衝進院子裡,直接路過了那對夫婦,一把推開容襲的房門,便是瞧見容襲已經醒了,而修子期立在床側,似乎在與容襲說著些什麽。
一時間,房內的兩人都朝門口看來。而卓冷煙額上的汗水細密,氣喘籲籲的,似乎趕得太急還沒有平靜下來。
“公主,你回來了?”先是修子期驚異地開口。
可惜卓冷煙實在是沒有時間再與他們攀談幾番,她往前走了幾步,同樣停在容襲的床邊,聲色沒有放得太高,她說:“華軍一部分人正在往這裡趕來,似是準備先探個究竟,很快慕容祁也會隨即領軍而來。他們對這安國邊城志在必得,對你——也是志在必得。現在,你以為呢?”
“阿染回來是因為我嗎?”容襲抬眸,神情莫測。
卓冷煙這一次沒有皺眉,她扭頭看著修子期,驀地道:“我快馬而來不過一刻時辰,想必他們也不會慢到哪兒去。子期,就算你家公子不在意,但是你應該懂的。”
“可是公主,公子現在的身體……你也說過的,公子現在不能隨意走動。”修子期眉頭緊鎖,語氣也是沉沉。
卓冷煙眉眼斜飛,差些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怒吼。她深深籲出口氣,剛準備說什麽,卻聽見院外的那對夫妻一聲尖叫,隨後便是急急忙忙的動靜,不遠之處傳來的馬蹄之聲清晰。
下一刻,木門被用力打開,那對夫妻神色驚懼,連言語都連不成一句。那婦人見屋內三人還是一副閑談之色,隨即喊道:“華軍來了,華軍又來攻城了,他們會把整個村子都給毀了的……要快些離開!快些離開!”
只見那婦人話音未完,一支長箭便貫穿了她的胸口,血色未濺,婦人的神情就像是凝固在了最驚恐的那一刻,然後重重地倒了下去。而那郎君更是在一片恐懼慌亂之下直接衝了出去,連一句話都顫抖得說不出來。
“不好。”卓冷煙面色一沉,視線朝著窗外瞧去。
副將領著的一小部分華軍已經先到了,他們原本是去截殺玉染的,卻是被玉染蘇久他們脫身,於是受到派遣之下,轉而往這裡趕來。
看來他們是準備一間間屋子搜啊。
卓冷煙看到有華軍在殺了剛才逃出的人之後似是準備進入他們屋內,她身子正面對著門,一步步小心倒退,倒退至容襲身邊時,剛好看見床邊桌面上擱著的精致木匣子。
修子期卻是往前走了幾步,快要貼近門邊時一手扶在腰間的劍柄上,神色凝重,小心屏息而待。
木門被重重推開的那一刻,修子期頓時將他一劍封喉,接著便衝出去與外邊的幾人糾纏在一起,同時向容襲和卓冷煙到:“公主,你先帶公子從後門離開,這裡我先擋著。”
卓冷煙聞言,毫不懈怠,她知曉此刻也不能顧上其他,總之先要保住容襲性命才是真的。她右手掀開木匣,一把抽出其中長劍,正是被玉染說過太過花哨的禦賜寶劍。
卓冷煙一把從中間拿起長劍,左手又替容襲將被褥撤下,一把扶著他起身。
“趁子期擋著,我們快走!”卓冷煙話畢,直接拉著容襲走到門口。
刀劍無眼,容襲的身體實在讓卓冷煙無法隨意行動,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容襲的身上。
後門的地方漆黑,卓冷煙剛帶人踏出一步,門外包抄埋伏的一人便衝了出來。卓冷煙眼中忽地凌厲,她松開容襲,左手握著劍鞘,右手瞬間拔劍而出,側身一角踢在對方胸口之後,便是一劍刺穿他的心口。
這一舉一動,皆是再熟練不過。
卓冷煙回過頭,對容襲道:“走吧。”見容襲盯著她沒有言語,卓冷煙又說了一遍,“我們走啊!”
但是容襲依舊沒有走動一步,他的眼底漆黑,眉宇平靜,就這麽望著卓冷煙一言不發。卓冷煙還以為是容襲走不動了,準備過去繼續扶著他。
容襲沒有拒絕卓冷煙的好意,只是下一刻,他的一句話竟是讓卓冷煙渾身一震。容襲的語氣格外溫和,如三月春風,只是——他說:“卓姑娘,阿染她人在哪裡?”
卓姑娘,阿染她人在哪裡?
就僅僅是這一句話, 便讓卓冷煙頓時覺著渾身發寒,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容襲他發現了,發現她卓冷煙根本就不是玉染,因為玉染的劍法根本不會如此嫻熟而利落。而且,玉染是個鮮少會慌亂的人,但現在的卓冷煙雖說依舊頂著“玉染”的面貌,她的心卻早已亂了。
卓冷煙回頭盯著容襲,容襲也在盯著她。
卓冷煙不知該如何回應容襲,因為她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從容襲口中聽到更多的問題。
因為卓冷煙從一開始就不是玉染,因為玉染就是赫連玉,因為一切的起初就是玉染讓卓冷煙扮作她。
一切——都是假的。
玉染不在場,所以卓冷煙無法替代玉染回應,卻也同時令她陷入了一陣慌亂之中。
最終還是因為聽到了不遠處官兵的聲音,才讓卓冷煙頓時回神,神情一變道:“我們先離開這裡。事先說好,我救你是因為玉染,別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