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猛地睜開雙眼,她轉過頭,往自己身側看去,撞入眼簾的是男子溫潤俊美的睡顏,而她剛才枕著的還是男子的一條手臂。她微微掀開被褥,還能看見男子的另一隻手正輕輕搭在她的腰上,似乎剛才一直都是摟著她。
這是……怎麽回事?
玉染一瞬間迷茫了,她看了看房頂,又看了看容襲,最後驀地清醒過來,噌地一下子坐起了身。
她想起來了,她隱約還記得自己剛才醒過一次,夢得半是朦朧,所以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她似乎的確感覺自己好像在和一個人說話,也聽見了男子溫柔的嗓音。
現在來看,她是真的困得糊塗了,居然連一個大活人躺在了自己的身邊都沒有發現。
也許是因為玉染起身的舉動,容襲也幽幽轉醒了過來,他睡得很淺,所以只要有細微的響動就必定會清醒。他纖長的睫毛輕顫,隨後便是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了那漆黑幽深的眼瞳。
容襲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臉驚疑不定的玉染,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隨後微微笑了起來,“阿染,你睡醒了啊。”
“我……我是睡醒了,但你為什麽躺在這裡?”玉染眼角一抽,一邊說著就準備從床角後越過容襲下床。
只是,容襲哪會這麽簡單放過玉染。
只聽容襲輕笑一聲,接著直接半是起身,飛快地伸手攬住了玉染的腰,將意圖離開的人又帶回了自己的懷裡。
暖玉重新入懷,容襲滿意地提了提唇角,“阿染這麽無情,可枉我陪你睡了這麽久啊。”
玉染嘗試了一下,卻沒能掙脫,她有氣無力地說:“你陪我,你為什麽要陪我,我什麽時候要你陪過我了啊?”
“可是你也沒有拒絕啊,那難道不算默認?”容襲繼續微笑道。
玉染發現自己說不過容襲,她要悔恨也只能悔恨自己為什麽要貪睡。如若容襲來的時候,她再清醒那麽一點兒,也不至於讓她現在覺得那麽尷尬。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這總成了吧?”玉染歎了口氣,說道:“這可都要午時了,再這麽躺下去真的好嗎?”
“阿染若是想再睡一覺,容襲也是可以奉陪的。”容襲眉眼微揚,唇畔含笑。
玉染心中憋悶,但現在隻得搖頭說:“不了,我現在睡得很清醒,還有些餓了,想起床。”
“那正好,我們便直接出門。”容襲笑著讚同。
“你帶我出去吃飯?”玉染詫異。
容襲瞧著扭過頭來想要看向他的玉染,輕輕笑了笑,“可以算是。”
“什麽叫可以算是?罷了,罷了,你先讓我起來。”玉染說完就感到原本扣在腰間的手臂松了,於是她很輕松地翻了個身就下了床。雙腳踩在地面上的一刻,她終是可以長長舒出一口氣。
容襲也跟著玉染一道坐起了身,他坐在床沿,看見玉染飛快地從衣架上取下外衣以及裙子,又飛快地將衣衫通通套了上去。
容襲望著手忙腳亂的玉染,微微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容襲站起身,走到玉染跟前,“你的腰帶系反了。”
“哦,我知道了。你等等,我自己來就好……”玉染沒能阻止容襲的舉動,她看著容襲幫她重新解下了腰帶,衣衫一下子便松了開,弄得她視線遊移了一下。
不過,當玉染再次將視線落在容襲面容上的時候,她卻沒有在容襲精致的面孔上找到任何的尷尬之色,反而發現容襲是真的極為認真地在幫她整理著衣衫。
“好了。”容襲撤開手,站姿身子,平靜地說道。
玉染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但也覺得不是她要故意誇誰,但容襲穿得確實是比她自己來得要好看。
“你要不,幫我把頭髮也一起梳了?”玉染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而且是等到玉染話都出口了,她自己才反應過來。
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玉染的尷尬她自己無法化解。
容襲聞言,神色異常平靜,他只是微微揚唇,眼底格外柔和地說道:“好。”
相比於容襲和玉染這裡的閑然輕松,湘王府中另一處院落之中,閑然氣氛很是凝重。
薛言是來向湘王府報告軍中事務的,但他的一句話卻讓長孫毅靜在了那裡許久。
因為薛言說:“王爺昨日可是看到了赫連玉的畫像?”
“畫像?”長孫毅皺了皺眉。
“是,王爺。莫非王爺昨日沒有看見嗎?因為我來府邸找王爺的時候,王爺還不在,但恰好撞見世子殿下了。世子殿下說會將畫像轉交給您,所以我便將畫像給世子了,難道世子沒有交給您嗎?”薛言的神情略顯詫異。
“赫連玉的……畫像。”長孫毅兀自念了一句,接著沉默良久。長孫毅的眼底深諳,心中思緒翻湧。
“王爺,是否需要屬下去問一問世子殿下?許是世子他忘記了。”薛言問道。
長孫毅搖頭,接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雙手扶在椅子的兩邊,“不必了。就算你現在過去找他,我看他都不一定能把畫給交出來。”
“王爺此言是何意?”薛言沒能明白。
長孫毅的神色忽明忽暗,他陷入了沉默。很久過去,長孫毅才沉聲開口:“我覺得,你我可能當初都想錯了。”
“什麽錯了?”
長孫毅抬眸,眼底深邃,“當初我們都認為那個寧軍營帳之中的人就是赫連玉,這一點我覺得是錯的。”
薛言雙眼微微睜大,他道:“依王爺的意思,是覺得那個營帳中的人不是赫連玉本人,而是其他人假扮的?”
“你不要忘了,赫連玉是個多麽善於易容偽裝的人,過去她女扮男裝作為太子之時,又有哪一個人認出了她是個女子呢?”長孫毅頓了頓,繼續道:“所以,在我們的人潛入寧軍營帳的時候,有可能赫連玉本人並不在,而是在其他的地方,那個我們的人看到的赫連玉其實是赫連玉的下屬。我之前一直對於寧軍突然選擇讓我們撤軍這件事耿耿於懷,現在來看,我倒覺得赫連玉本人很可能在離開營帳之時發生了什麽意外之事,以至於赫連玉的下屬只能暫時用這種方式掩蓋真相。”
“意外?那以王爺來看,是什麽意外呢?”薛言思索了片刻,問了出來。
長孫毅聽著,倒是緩緩籲出了一口氣,他伸手將桌面上半開的書冊合上,接著擺到一旁,“意外啊……也許,是個很大的意外。”
長孫毅的話中其實意有所指,而他的心底也似乎明白了許多,很多事情,陡然雲開。
而這一切都只是來自於長孫弘的一個舉動,長孫弘必定看了赫連玉的畫像,可是長孫弘卻沒有將畫像給送來,而是選擇默不作聲。
長孫毅知道長孫弘必定不是忘記了將畫卷送來,所以要問長孫弘到底為了誰會刻意隱瞞至此,恐怕也就只有一個人了吧。
赫連玉啊……
長孫毅讓薛言先離開了,而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默了許久。
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丞相玉淵的話究竟是何意了。
原來,竟是這樣。
街上的一處店鋪之中,是長孫弘慢悠悠地走出。
長孫弘的手裡捏著兩卷畫,他停在店鋪門口,他仔細端詳著其中那幅墨痕還未乾透的畫卷,兀自喃喃道:“這下總該混得過去了吧?”
長孫弘一邊說著就準備回府,誰知,他的視線一晃之際,似乎發現了什麽熟悉的身影,讓他驀然一滯。
長孫弘癟了癟眉,又眯了眯眼。
街上的人很多,但長孫弘的視線裡,遙遙地可以看到有一男一女並肩走在一起,倒不是他們走在一起顯得奇怪,問題也沒有出在那個男子的身上。可是,那個一身紅裙的女子,好像有些眼熟吧?只是,他看見的兩人是背對著他遠去,讓他一時之間難以看清那個紅衣女子的面貌。
長孫弘有些詫異地揉了揉眼睛,接著又定睛去看。
忽然,那紅裙女子似乎突然側過頭準備去與身邊的男子交談,那張側顏終是被露了出來,若是常人第一眼看上去,必定感覺是精致且美好的,可在長孫弘看去,卻是心中莫名地一緊。
長孫弘看向走在女子身邊的白衣男子,男子因為要聽女子講話,所以也同樣側過了頭。長孫弘不知該如何形容,因為只是光看見男子的側顏,便可知此人擁有何等傾華之姿。
只是,不論那個男子究竟是何面貌。讓長孫弘更加疑惑的是,為什麽她會在這裡呢?
長孫弘心中的這個她,自然是南玉。
而他看見的,正是走在一起的玉染與容襲。
長孫弘昨日沒敢將那幅薛言帶來的畫像交給湘王長孫毅,因為那畫像上之人與玉染幾乎鮮有差異,所以他今日特意一趕早便出了一趟府,就是準備找人再按照那幅畫的大致輪廓再畫一遍,就是要把那張臉給改了。
只是,長孫弘沒有想到的是,畫他取了,看了還算滿意。但這一走到街上,反倒是讓他瞧見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