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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皇后》第129章 願做小人
玉染想罷,微微搖頭,“不過想來也是我自欺欺人了,估計我一個陌生女子的出現,也該被謝意遠一並告訴給長孫延了,就是希望長孫延能夠一筆略過。”

 “阿染恐怕太低估自己了。”容襲陡然說道。

 “這是何意?”玉染反問。

 容襲姿態淡然,他漆黑溫潤的眼睛似乎在細細地描繪著玉染的模樣,他很美,美得驚豔絕倫,美得滲透人心。

 容襲隨意揚起清淺一笑,便讓他這張絕美的面容又惑人了幾分,他微微偏了偏頭,似乎對於剛才玉染的質問顯得有些無辜,“阿染你別著急呀,你聽我和你說。你被長孫弘救回安國的時候正是安商寧三國交戰之時,你雖說隻與謝意遠見過一次,卻在談吐上見解上太過特殊,如果是尋常女子,又為何會下意識關心的是這種權術之事?況且,阿染你最大的一點破綻便是,你在長孫弘與謝意遠兩人面前彈了寧國的長思曲,這首曲子是只有寧國皇家貴族以及他國為寧國要客設宴時才會奏的曲子,可以說是寧國的國曲,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絕不會聽得到的。所以從那時起,長孫弘和謝意遠估計已經都可以斷定,阿染你是寧國的貴家子女,只是無法猜到你會是寧國赫連玉罷了。”

 “長思曲?”玉染先是略顯詫異,但是須臾過後,她似乎想起什麽,啟唇問道:“你說得可是我在和長孫弘他們遊船時彈起的曲子?”

 “是。”容襲點頭。

 玉染聽見容襲肯定的回答,沉默良久,她顰了顰眉,無奈道:“那時印象裡就只有這一首曲子,也不曉得叫什麽名字,沒想到竟會這麽特別。”

 容襲聽到此處,神情忽然慵懶了起來,看起來朦朦朧朧的,他的一雙眼眸裡仿若可含星辰,他的唇畔噙著笑,一手支著下顎,手肘撐在矮桌上。他望著玉染,旋即笑了起來,笑得萬物失色,他神秘莫測地說:“自然是特別的,畢竟,這首長思曲可是曾經的明戌長公主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譜的。”

 “美人,什麽美人?”玉染不解,她不覺得以前的自己習慣扮作男子,就一定會是個喜好女色的人,又怎麽可能為了博美人一笑而譜曲?

 容襲輕笑出聲,他的兩眼含情,神態萬種風雅,“莫非在阿染心中,已是不覺容襲的美了嗎?”

 玉染聞言,驀地一愣,她一瞬間就這麽靜止在那兒,半晌未動。忽然,她似是忍不住了,雙肩都有些顫抖,下一刻,她暢然失笑起來。

 但是玉染又不敢笑得太大聲,所以便一邊憋著一邊悶悶地笑,這麽一來,她的小臉上飛快地泛起了緋紅。

 “容襲啊——哈哈,你這個實在是……”玉染最後左手捏著扇柄,扇尖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右手對著容襲擺了擺:“我竟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喜歡你自己這張臉的嗎?”

 玉染想了半天措辭,最後才如此委婉地問道。

 容襲也不尷尬,他淡然至極,“如果說這張臉能被阿染喜歡,能讓阿染覺得美,那麽我就覺得,能夠擁有這張臉是容襲的幸事。”

 容襲的語氣分外溫柔,他的言語也總是能將現在的玉染輕易沉溺。

 玉染一直將自己裝成一個足夠淡定的人,她不能讓別人看出現在的她和以前有多少的差別。玉染不曉得若是以前的自己聽了容襲如此的言語究竟會作何反應,反正她覺得如今自己已經要被容襲的時刻溫情給弄暈了。

 玉染一時間盯著容襲出神,直到有人進來上菜,她才回過神來。

 待到上菜的人退出雅閣,玉染才仔細看了眼桌上擺得精致的熱菜,黃燜雞、紅燉肉、清蒸魚,還有冬瓜湯?

 “感覺還挺不錯的。”玉染瞧了一眼容襲,揚眉說道。

 “那是自然。”容襲笑著點頭,“你嘗嘗看。”

 玉染在湘王府吃得也一直很不錯,長孫弘總是叫廚子變著法地給她做各式的菜,而玉染至此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嘴是真的很挑。她素菜吃得不多,比較偏好葷菜,肉類喜歡帶點甜味,而魚類和湯則是喜歡略微清淡,而且是不能沒有湯水,不然她都覺得自己咽不下飯。弄到後來,長孫弘也摸清了她的喜好,每每都會給人吩咐好了再做。

 只是,摸清了和習慣了這兩個詞顯然是代表著完全不同的含義。就比如說玉染吃著長孫弘叫人給她準備的菜,只是覺得味道良好,可以接受。可是現在換做吃起容襲讓人給她準備的菜,則是有種吃得格外舒坦,而且越吃越喜歡的感覺。

 “是我喜歡的菜,連味道也是我平日喜歡的。”玉染難得誇讚起容襲。

 “這麽看來,十年相處,容襲也不是一點兒不了解阿染啊。”容襲看著玉染品嘗起菜肴,他微微笑著說道。

 玉染握著筷子的手略是一頓,眼簾輕垂,她的唇畔似是依舊噙著笑,“是嗎?十年,確實一點都不短呢……”

 “十年之前,我與阿染之間還可說是孩子間的天真較勁,十年之後,我不想和阿染較勁了,我想改成喜歡你了。你說,好不好?“容襲的語氣溫溫的,言辭更是透著露骨的纏綿,他漆黑的雙眼落在玉染的面孔上,唇角的微笑即使在冬日裡都掩不住它的溫度。

 容襲的模樣情真意切,看得玉染也是一時間迷惘了起來。

 玉染最近日日聽著容襲同她說喜歡,可是玉染不知道,不知道於容襲來說喜歡到底是意味著什麽。

 玉染可以聽著容襲口口聲聲地和她說他們的身份是多麽對立的存在,可玉染也聽著容襲口口聲聲地對她說他喜歡她。

 這是多麽矛盾的一件事啊。

 一山不容二虎,玉染不明白,為何以前的她和容襲皆是默認了這種情況。難道以前的自己和容襲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會走到怎樣的地步嗎?

 此刻,玉染猜不透容襲心底到底在想什麽,她甚至懷疑容襲這麽說不過是在騙她、蠱惑她。

 只是,玉染抬起眸子,當她的雙眼對上容襲的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當她看著容襲對她笑,她竟是噎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

 為什麽她的心裡會覺得莫名地心酸,為什麽她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心還會覺得痛呢?

 難道容襲對於過去的她來說,已是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橫溝了嗎?

 頃刻間,玉染的心底閃過無數的念頭,她很想就此崩潰地離開,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在容襲的面前露出這麽大的破綻。她不曉得若是自己現在軟下心來,那麽會給將來的自己帶來什麽。

 於是,玉染牽強地提起唇角,笑得弧度極小,又不好看,她說:“不好。”

 容襲問她好不好,她說不好。

 “為什麽不好?”容襲沒有因為玉染的回應感到生氣,反倒是覺得理所應當。

 玉染視線遊移,目光落在了窗外,她的眼底好似遙遙的,叫人捉摸不清,“不好還要有理由啊?容襲,你對我好,我謝你。但是在我失憶的時候對我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好?畢竟,我是她,卻不似她。也許這些話你應該對有朝一日恢復記憶的我來說,恐怕勝算更大一些。”說到最後,玉染重新將視線移回到容襲精致的面容上。

 容襲的眼底依舊幽幽,他聞言,指尖輕輕撚了撚杯盞,最後仍是微笑,“不管愛與不愛,你的回應終歸是不會變了。”

 “沒想到你對自己那麽沒有自信。”玉染驚訝於容襲的回答,她頓了一下,旋即開口。

 容襲笑道:“不,我是隻對阿染你沒有自信,因為我從來都說服不了你。”

 “那看來我真是一個很討人厭的人, 君子厭小人,那我恐怕就只能做得了那個小人了。”玉染眨了眨眼說道。

 “小人?以前你也說過,你不是一個聖人,你是一個小人,因為你無法真正做到事事順心,你只能順勢應變、做足當下。”容襲似是追憶地說。

 “以前的我很會說話,也很會處事,在現在失憶的我來看,我既很羨慕她,又很懼怕她。我羨慕她,因為她的處事果斷、敢想敢為,我又懼怕她的壓抑淡定、冷靜冷情。我既期望著自己想起,又害怕著自己如果想起了,是不是就會完全變了一個人,我會不會就不再堅持著現在南玉所執著的了。說實話,我很矛盾。”玉染含笑而答。

 “在我看來,阿染並非無情。如若阿染真的是個會令人寒心的人,那麽現在的寧君赫連楓也不會將阿染你當做最親的親人,你的下屬也不會對你傾心相待,秦奚作為一個‘亂臣’之子也不會不報家仇,反而只是想要陪在你的身側。如果阿染真心無情無意,那麽容襲現在也不會在此對阿染說著喜歡,而是應該在天下事上互相盡情博弈一番,和阿染爭個你死我活。”容襲的語氣平靜,他的情緒仿佛絲毫沒有被玉染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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