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麽不好的啊?我那個哥哥不要看他表面溫柔得要命,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的眼力多好啊,我一眼就能知道我哥實際上啊,絕對是厲害得不得了。我和他聊天啊,絕對只會被他給繞進去,沒有我佔便宜的份。”酒安瀾說到此處,不禁腳下的步子也輕了些,好像泄了氣一般地說道。
玉染聽著,然後在腦海中思量了一下酒安瀾口中的兄長的形象,她搖頭輕笑起來。
“阿玉你在笑什麽啊?我說得話有哪裡聽起來好笑了嗎?”酒安瀾攏著眉,將頭湊到玉染跟前問道。
玉染依舊咧嘴笑著,鳳眸如月牙般彎著,她的眼底看起來一片柔和。她笑著擺手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和你那位哥哥的關系一定挺不錯吧。聽他這麽對你,聽你這樣講他,還真是讓我有些羨慕呢。”
羨慕你有這樣一位好哥哥,羨慕你至少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力量。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啊……你別聽我這樣提到他,他這個人其實古怪得很,我從小就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總之,我就覺得他還是個挺值得信賴的人嘛!”酒安瀾的目光望著遠處,也不知是在想著些什麽。
“看你這模樣,看來現在確實是沒人陪你說個話,所以在家呆膩了,準備出門找點樂子啊。”玉染輕笑出聲,視線不經意地從身側的酒安瀾身上掃過,“那接下來呢,我們終歸是要找個地方去的。”
酒安瀾聞言,抬手摸在自己下巴上,眼神之中多了幾分思量。片刻過去,他忽然揚起微笑,“既然這樣,我們就往著天柏城西面走,去榮平鎮吧。我前幾日剛到天柏城的時候就聽聞離這裡不遠的榮平鎮上馬上就要有一個隆重的祭祀活動,好像是祭祀花神,因為榮平鎮似乎格外適合養花,每到這個時候整個城裡都是呈繁花開放之勢。雖然宮……我家花園裡的花也不少吧,但也不影響我去看看。正好如果想去商國都城逛逛的話,我們也得往西走,那不是正好?”
玉染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我們就先去榮平鎮吧。”
華國王宮雲華殿主殿中,一人靜默地端坐在桌案前,一襲月白色衣袍,金色紋繡,姿態風雅,容顏絕世。
“公子。”修子期踏入殿中之時,看見的便是容襲的這副模樣。
“你來了。”容襲也不抬眸,目光依舊落在手中的書卷上,微風輕拂起他的鬢發,柔和而靜謐,而他似乎還是那般愜意,仿佛全然將華君對他的監視置若罔聞。
修子期頓了頓,開口道:“公子,君上沒有限制我的行動,但是我的一舉一動也在他人的看守范圍之內。如果是這樣下去的話,不僅公子這裡接下去的消息和計劃無法傳達出去,連公主那裡……我們都可能無法顧及到。”
“我知道,但是事情終歸都是有兩面的。”容襲的聲色格外平靜,他的眉宇之間舒展,似乎沒有任何怒意。
“公子的意思是?”修子期皺了皺眉,他並未理解容襲的想法。但他畢竟陪著容襲走過了十幾年,所以他很清楚容襲並非是一個會被這麽輕易限制住的人。所以哪怕是絕境,他也相信容襲必定會有破解的辦法。
容襲卻未有直接回答修子期的問題,而是兀自平和地笑了笑,轉而抬眸問道:“對了,你知不知道阿染那兒最近怎麽樣?你的舉動雖說被看管,但他們並未阻止你調查消息。”
修子期一怔,接著還是躬身應聲道:“公主那裡還是如常,只是據說公主親自上朝的次數比起兩國交戰前要頻繁了不少。會不會公主是因為邵姑娘的死,而打擊太大?”
容襲聞言,略是沉默片刻之後,忽然斂起眼眸,垂下眼簾,眼睫掃過眼瞼,在眼底留下了一片陰翳。他的薄唇輕彎,無聲地笑了笑,指尖微動,又將書冊翻過了一頁。
隨後,便聽見容襲十分悠然婉轉的聲音,“也許是吧。”
“公子?”
“沒什麽,阿染她這樣也在情理之中。她自小便與宮中的血親不合,現在顓頊又是覆滅,她眼裡的親人也就身邊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了。可現在,又死了一個,她難免傷心。”容襲的語氣平穩。
修子期抿了抿唇,知曉自己的下一個問題可能有些越界,“那公子……公主她還會不會願意見你?”
容襲翻著書頁的指尖一滯,連同眼神也定格下來,須臾,他的眼底似乎又深了幾分。他勾了勾唇角,頗為鎮靜地說道:“阿染她不會願意見我的。”
“公子……”
“她心裡對我的那麽幾分喜歡,只會因為邵語嵐的死而轉變為對我的厭惡。她不能原諒自己,更不會原諒我。”容襲說到此處,驀然抬頭,他額前的碎發落下,遮擋了他右邊的半隻眼睛,他的眼神看起來竟是難得的認真而鋒利,“所以,你不要去找她,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聽明白了嗎?”
修子期鮮少看見容襲的這副神情,他怔愣了一下,接著再不猶豫地俯身作揖,“是,公子。”
而華國的禦書房中,此刻的華君慕容齊正在閱覽奏折,奏折之中的內容幾乎是呈現兩極,一邊是在誇讚四皇子慕容襲在華寧之戰中的計劃周詳,為國鞠躬盡瘁,而另一邊則是在誇讚慕容齊的英明決斷,認為四皇子慕容襲所做的所有策劃都是在偏袒寧國赫連玉,根本就不是在為了華國著想。
慕容齊的神情淡然,眼底卻是時而有銳利的光澤閃過,隱有逼迫之意。
忽然,有一人到來。
“來了?說吧,他現在反應都是如何啊?”慕容齊頭也不抬,手下還在不斷地動筆批閱著奏折。
來到慕容齊桌案跟前的黑衣之人朝著慕容齊恭敬地作揖,隨後開口:“稟君上,四殿下那裡目前並無異樣。四殿下今日與修子期有一次見面,但所言之事並無要緊,大多是有關寧國赫連玉的,四殿下想要詢問了赫連玉現下的情況。”
“只是赫連玉現下的情況?”慕容齊挑了挑眉,冷哼一聲問道。
黑衣之人仍是低頭說道:“是的,四殿下隻問了修子期赫連玉的境況,也讓修子期不要再去與赫連玉接觸。聽他們之間的言論,似乎赫連玉因為曾經的她的太子妃的死而怪罪到了四殿下的身上,所以正在敵視四殿下。”
“哦?”慕容齊冷笑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鋒利,“也難怪,能讓那赫連玉上心的,也就是她身邊的那幾個人了。可偏偏孤那不知死活的四子總是喜歡用這些籌碼去惹她,也怪不得赫連玉的狠心。赫連玉除了會對自己上心的人好之外,恐怕就是個冷血的怪物。”
“那君上,四殿下那裡……”
慕容齊看向黑衣之人,口中說道:“繼續去盯著他吧,他或者修子期有任何動向依舊來稟報孤。”
“是,君上。”黑衣之人朝著慕容齊躬了躬身,然後立刻消失了身影。
慕容齊看著黑衣之人消失的地方,眼底逐漸泛起愈發濃烈的寒意,同時似乎也帶有些莫名複雜的情緒,“不論如何,這次孤也想看看你還能怎麽辦!”
商國都城的一間普通院落裡,邵語嵐正在後院裡不停地繞圈慢走著。她的手裡捏著一支花,神情裡似乎帶著些不滿之色。
不一會兒,她似乎繞得累了,便站定下來。剛靜了須臾,她就頓時像著了魔一樣地把手裡的花往地上一扔,然後死命地往上踩了好幾腳,似是到最後花都爛了,也無法消解她的心頭之悶。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那個人真是氣死我了!”邵語嵐一條手臂垂在腰間,另一隻手插在腰上,她仰起頭,眼底是湛藍的天空。天空靜謐,雲朵悠然,可好似怎樣一番寧靜的景色都不能讓她平和下來。
因為,顓頊明將邵語嵐帶回商國都城之後,便為她安排了一個住所,還在住所外安排了看守的人。只要邵語嵐有想要離開的舉動, 便會立刻將她阻止。就是這一點,讓現在的邵語嵐十分地抓狂。
“那個人腦子裡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啊?我為什麽要留在這裡等著他?我不想呆在商國,也不想呆在這個破地方!”邵語嵐大喊出聲,但事實是不可能有一個人會回應她。
她喊完之後,深深地喘了幾口氣,然後慢慢地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就算她對外的表現再怎麽激動,她也是知道分寸的。至少,她不可能對著商國的人大喊自己是寧國赫連玉曾經的“太子妃”,也就是那個最近商國百姓傳言裡的紅顏禍水,那個讓他們丟了東境碧水城的人。
更何況,邵語嵐呆在玉染的身邊久了,對人的看法也有些敏銳。
她雖然現在怎麽都不可能猜到這個救了他的人會是曾經的明戌太子顓頊明,但她仍然會覺得這個就她的男子並不簡單。
不普通的身份,那就意味著需要她集中更多的注意來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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