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赫連玉。怎麽才能被稱作是了解赫連玉呢?
在這個世上,想要揣測赫連玉真實想法的人實在太多了。可是,至今為止,連最走近玉染的容襲都沒能真正了解到玉染的心底。
因為,玉染帶著前世的記憶再生為人,浴火重生的同時也是讓她再臨絕境。
一個明明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將來會被逼迫而死的人,仍然絕處逢生。這就代表著她的改變,她玉染在不停地變換著自己,就是為了不讓別人走進她真正的心裡。
她真正的痛苦之處,至今並無一人知曉。
所以現在玉染坐在酒安瀾的對面,開口所說的是酒安瀾理解她之前的做派,而非了解她的本身。
“那是當然啊,畢竟她可是我最崇敬的人了。如果我也能像她一樣那麽厲害就好了,那樣的話,也許我爹就不會對我這麽失望,我的哥哥們也就不用都活得那麽辛苦了。”酒安瀾說到此處,靜靜地抬頭看了眼天空,他笑得平淡,眼底映照著悠雲與天空。
酒安瀾在難過,在悲傷。他明明是笑著的,可玉染卻總能從中察覺到幾分失落。
也許,酒安瀾是真的在自責,自責自己不是一個夠好的人。
玉染看著現在的酒安瀾,仿佛一瞬間就看到了前世那個對現狀無能為力的自己。一時間,連她也沉默了下來。
“不過阿玉啊,我剛才光顧著說赫連玉了,怎麽把你給忘了。你的名字啊,和赫連玉一樣竟然都叫‘玉’啊,真是太巧了。”酒安瀾的視線朝玉染看來,重新又是換上了明朗輕快的笑容。
玉染的眼簾微動,片刻過去,她也笑了起來,她的笑容裡似乎別有深意,“恩是啊,真是太巧了。”
“這樣一想,那我和阿玉就更有緣啦。”酒安瀾字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最後還因為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確而連連點頭。
玉染瞥了一眼酒安瀾,接著直接站起身來,她在酒安瀾詫異的目光之下走到酒安瀾的跟前,然後用手中的玉扇猛地敲在了酒安瀾的頭上。
“很痛啊阿玉!”酒安瀾捂著腦後,一臉不滿地扭頭喊道。
玉染鳳眸微眯,唇角含笑,“走了,今日入暮之前我們就得進榮平鎮。”
“這麽著急?”酒安瀾也隨之起身,跑到玉染的身側。
“你想要今日再露宿荒野嗎?”玉染眉頭一挑,很切實際地問道。
“不想。”酒安瀾飛快地搖頭應聲,然後比玉染更快一步地往拴著馬匹的地方走去,他的聲音遙遙傳來,“我先去解開拴著的繩子。”
看著酒安瀾急急忙忙的背影,玉染不禁搖頭輕笑。
怎麽就叫她遇上這樣一個人了呢?
兩人駕馬前後緊隨而行,幸而是在天色入暮之前進了榮平鎮。
如同酒安瀾所言,因為即將到來的祭祀大典,以至於整個榮平鎮上皆是一派熱鬧的氛圍。街上不少人家和店家門外都有放置不同種類的鮮花,更是張燈結彩。
“哇,還真是誇張啊。就是祭祀花神,居然就要這麽隆重嗎?”酒安瀾牽著馬一邊走著,一邊忍不住驚歎道。
玉染的神情倒是如常,她的視線從周圍掃過,而後落在酒安瀾的身上,她微笑著說:“也許在你看來只是一樁不算要緊的事情,可在別人眼裡可不是。正如同你之前告訴我的,這榮平鎮的氣候最適宜養花,而這個鎮上的人也十分擅長養花,也就是說,花應該便是榮平鎮的獲財之寶。所以祭祀花神,對他們來說就像是祈求著接下去的日子裡能夠繼續得到花神庇佑,財路不斷,長久不衰。”
“誒,原來是這個意思啊。阿玉你懂得真多,不愧是商國夏侯氏的千金。”酒安瀾一點兒都不吝嗇地誇讚道。
“總而言之,我們先找一家客棧住下吧,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你有什麽想看的,我們明日一再出門也不遲。”玉染隨意笑了笑說道。
“也好。”酒安瀾點頭。
兩人很快找了一家尚有客房的客棧,酒安瀾先去付帳,而玉染則呆在一旁,靜默地盯著酒安瀾,似是腦海中仍在思量著什麽。
而就在酒安瀾從懷中拿出錢袋的時候,還有另一樣東西隨著錢袋一起從他的衣襟裡滑了出來,就這麽直接落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玉染的視線下意識地被吸引了過去,原本只是那麽隨意地一掃,但正是這麽一掃,讓她的眼神頓時凝滯了。
那塊令牌……
沒錯,從酒安瀾的衣襟裡掉出來的是一枚純白玉質地的令牌,而令牌中央寫了兩字——安瀾,正是酒安瀾的名字。可真正讓玉染頓住的是令牌上的花紋,那種紋案……玉染實在是太熟悉了。
而且這枚玉牌的上面還串著一條繩帶,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一枚可以掛在腰上的腰牌。
這枚腰牌的樣式,這枚腰牌上面的字跡刻法,玉染知道還有一個人也有。
等一下……
酒安瀾這個名字?
安瀾?
酒安瀾在付完銀兩之後,又飛快地俯身撿起了那枚落在地上的腰牌,起身的時候正好對上了玉染的一雙漆黑的雙眼。
看見玉染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腰牌上,酒安瀾不以為然地咧嘴一笑,還特意將腰牌在玉染的眼前晃了晃,“阿玉你在看這個啊,這是我的身份令牌啦,你想啊,我們家裡總不能隨便放進一個陌生人吧?你看,這上面還有我的名字。”
玉染又沉默了一會兒,她漆黑的眼底時而有光芒閃爍,但卻是叫人捉摸不定的那種感覺,甚至有些逼人的銳氣,連酒安瀾都不禁額頭上有冷汗落下。
“阿玉,你怎麽了呀?”酒安瀾小心翼翼地問道,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驚擾這樣子的玉染。
玉染聞言,終是闔了闔眼眸,再睜眼時眼底已經恢復了平常的神采。隨後,她曬然一笑,驀地說道:“沒事,就是看著你的令牌,讓我正好想到了我家裡那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們。”
誰知,玉染的隨口胡謅到了酒安瀾的耳中卻成了十分真切的存在。
他收好玉牌,看著玉染,然後又頗為同情似地拍了拍玉染的肩,“阿玉,我知道你身為夏侯氏的一人一定過得很不容易。你爹是不是對你一點兒都不好啊?我爹也是,因為我是我爹的第五個兒子了,所以他很少管到我的頭上,就算每次管到我也只知道罵我。更別提我的那些姐姐妹妹了,在宮……家裡的日子也不好過,出去了也難熬。不過,我覺得阿玉以後應該不會過得太差!因為我覺得像阿玉這麽有才華的人,不應該被家裡的人埋沒啊。”酒安瀾安慰著說道。
“謝謝你這麽說。”玉染斂了斂眼眸,輕聲笑了。
“那走吧,我們上樓,今日我們就先好好休息一晚上吧。阿玉以前有在荒野裡睡過一晚上嗎?昨天晚上一定叫你難為了吧!”酒安瀾一邊說著便已經往台階上走了一半。
而玉染也沉默地跟著酒安瀾一路走到了二樓,只是在酒安瀾即將進入屬於他的房間之前,玉染突然開口了,“喂,安瀾。”
“恩,阿玉你怎麽了?”酒安瀾一手扶著門,側過身來看向玉染。
玉染的眸光透亮,她的神情溫溫的,似乎帶著一種別樣的滲透力。她用著一種十分平和的語氣,偏頭微笑著問道:“之前聽安瀾你講了這麽多有關你那位喜歡的哥哥的事情,我都還沒有問過你哥哥叫什麽名字呢。你說我給你的感覺和他很像,所以我在想,如果以後有緣的話,也許我們真的會遇見呢。”
酒安瀾聞言微怔,接著似乎面露苦惱之色。
“怎麽了,是不方便告訴我嗎?”玉染揚了揚眉,唇角的笑意不減。
“啊,不是這樣的。”酒安瀾略是沉吟,似是想到了一個主意,然後目光驀地對上了玉染的雙眼,他咧嘴一笑,用著十分明朗而清晰的嗓音說道:“我之前一直和阿玉你說得那位是我的四哥,他就單名一個‘襲’字,襲衣的襲。 ”
單名一個“襲”字。
這個名字一出,玉染的眼底便露出了一種了然的神情。
在剛才酒安瀾的玉牌掉出來的時候,玉染就已經有一種預感了。玉染的預感一直很準,因為這些預感都是出自她的判斷,而現在這個預感果然成真了。
酒安瀾說他是他父親的第五個兒子,而他四哥單名為襲。
玉染終於想起來“安瀾”這個名字究竟是在哪兒看到過了,華君有六位皇子,其中之前被她最少注意到的就是五皇子“慕容安瀾”這個名字。因為慕容安瀾的天性致使他對王位一點兒都不敢興致,向來皆是玩鬧逍遙慣了,各方面在華國的表現也是平平,再有容襲這個四皇子的顯眼逼人,所以玉染對慕容安瀾這個名字才會逐漸淡忘了下來。
“你說你的四哥單名一個襲字。你確定這是他的名字嗎?他是你的四哥,所以也姓酒。酒襲這個名字也太奇怪了吧,聽起來怪想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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