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玉染進入翠陽城。入暮之際,玉染來到翠陽城邊境,也就是寧國的西境。
彭越將軍是這次西境戰事的將領,也是受得玉染提拔。
在得知玉染到來,彭越首先出面相迎,看到玉染便是猛地單膝跪下,俯首朝著玉染抱拳,“殿下!是末將能力不精,讓殿下懷孕月還要操勞趕來,請殿下責罰!”
“你先起來。”玉染的眼底已然從平日的澄淨變得深邃起來。
“多謝殿下!”彭越隨之起身。
卓冷煙在左側扶著玉染的手臂,而秦奚走在玉染的右後側,顯然是將玉染護得極好。
幾人走至主營帳之中,玉染站在地勢圖之前停頓觀察了片刻,接著轉頭開口:“現在將軍這裡是怎麽想的?”
“殿下,有探子暗中緊隨華軍,送回消息,華軍現在領軍的將領似乎是……是……”彭越的話語說到一半,頓了又頓,視線下意識地似乎想移開,不敢直面於玉染。
玉染見到彭越猶豫不定的表現,眼底罕見地凝結起冰芒,一時間竟如同冷月逼人,如劍出鋒銳。她壓低聲音,猛然沉聲喊道:“抬起頭,看著我!”
“殿下,我……”彭越知曉玉染的脾性,他的身軀有一刻的僵硬,他雙手抱拳,雖是俯身,卻還是壯著膽子將目光抬起,落在玉染的面上。
“你給我站直了!”玉染低喝出聲,她柳眉擰在一塊兒,眼神中掠起一分銳氣。
她就用著這種明亮而攝人的目光直直地逼進彭越地眼底,可她面上的神情卻愈發的平靜而深邃,似乎可以令周圍的人瞬間感到氣氛的凝結。
她說:“在這種時候,你更要給我硬氣一些!你可不要忘了,你是現在寧國西境的大將,底下所有的將士都要向你唯首是瞻。可是你呢?你在做什麽,說什麽?你居然連地方將領的名字都不敢呼喊?慕容襲,慕容襲,只是這三個字!說出來有那麽難嗎?
“若是連你這個守軍的大將都對於華國將領的一個名字而畏畏縮縮,那成何體統?底下的人又要怎麽看你?我軍的士氣又要怎麽鼓舞?你又如何讓人信服?
“對,他慕容襲確實是我的駙馬,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可是彭將軍你也不要忘了,我是赫連玉!此時此刻,在我赫連玉的眼中,國是國,情愛是情愛,我分得格外清楚。我現在要的只是你保住我寧國疆土,不受他國肆意侵犯!你明白嗎?”
玉染的一席話,擲地有聲。
她就站在站在最中央,一揮手,一拂袖,舉手投足間給人就是一種英氣銳利卻又不失溫雅大氣的感覺。
現在的玉染是穿著一身墨白相間的煙羅裙,再看她的腹部更是圓潤有致,她挽著簡單的發,而眉眼間的妝容更是個有著淺淡的胭脂水色。
女子應該擁有的美和特質,似乎她玉染都擁有。可是在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中,似乎可以浮現出女子的另外一個模樣來——那是她一襲男*裝,錦袍加身,玉冠束發,英氣逼人的模樣。
是啊,在在場很多人的心中,特別是對於那些個將領來說,他們最熟悉的還是玉染作為太子時翩然公子的模樣。現在這一刻,他們看著玉染,仿佛眼前的玉染就正在與當時那個翩然公子的模樣逐漸重合。
他們頓時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別人——她是現今寧國的攝政王,更是昨日寧國的太子!
她的身上沒有流著赫連氏的血脈,可她憑自己的能力和實力被先君赫連清所肯定,完完全全地成了赫連氏一族的成員。
而且,正是她,將寧國逐漸帶向了繁榮而強盛的未來,並且讓他國也對寧國產生了足夠大的忌憚!
他們男兒雖總說女子就應該在家中養兒育女,征戰沙場、為國奮力的應該是他們男人。可對於赫連玉,他們不得不服,也自認為達不到赫連玉的那種心性和才謀。
“殿下!剛才是末將愚鈍,還請殿下將末將嚴處,以立軍威!”彭越陡然醒悟。
他明白,玉染現在站在此處,代表的是她身為寧國攝政王的身份,更代表的是整個寧國。玉染如今隻想為寧國設身處地著想,將自身情愛放之於第二位,可他居然還沒有玉染想得明白,執迷於認為容襲是玉染的駙馬,所以擔憂玉染的心情,不敢言說。
他彭越實在是愚蠢至極!
“若說嚴處的話,將軍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這個時候,我寧國西境還需將軍率軍守護。將軍被自領十軍棍,然後牢牢記住你現在應該做的吧。”玉染的鳳眸之中恍有霞光流轉。她微微揚起下巴,面上是自如的笑意,仿佛天地間的光彩都集於她的眼底。
“是,殿下!”彭越的眼中一亮,他朝著玉染猛地恭敬俯首,回答的聲音響亮而堅定,一掃之前的猶豫頓挫。
彭越的背影消失在營帳之中,玉染將副將留下,然後又遣散了那些個跟隨進來的士卒。
“殿下,要坐一會兒嗎?”出聲的是秦奚。
“不了,我還不累。”玉染的目光凝聚在被做了無數標記的地勢圖上,她一邊看著,柳眉一邊慢慢地攏起。須臾地沉默,她的心中似乎已有思量,“這裡東面是一片山谷?”她指著地圖上的一邊,問起站在身側的副將肖雲。
肖雲看了一眼玉染手指之處,隨即點頭說道:“誠然,為了防止華軍從山谷繞到包圍西境,我們的人已經去那片山谷查探了一番,發現雖說可以過人,但地勢頗為狹窄,恐難容大軍翻越。”
“那西側的地勢如何?”
“西面往遠處走是一片荒野之地,林道居多,而且地勢低窪,前些日子下了好幾場大雨,應該積了不少水,說不準河流都會衝了路。”肖雲解釋說道。
“之前你們派人去偷偷觀察過華國大軍的動向吧?他們從商國邊界接道而過之後,是從主道而來的嗎?”玉染的眼底的光澤就如同她現在心中的思緒那般閃爍不定。
肖雲被問到此處,顯得有些尷尬,但是有剛才彭越的例子為先,所以雖然被問到尷尬之處,他仍舊朝著玉染一抱拳,朗聲認真回應道;“殿下,我們的人只是跟到華軍離開商國邊界。因為華軍對周圍的環境似乎特別敏銳,我們只要有眼線過去,很快就會被發現。”
“這並不奇怪。”玉染的神情未變,只是輕輕一抿唇,接著扭頭朝卓冷煙說道:“派兩個比較會隱匿氣息的人過去看看吧,如果有華軍內部動向就及時回報,如果沒有那就算了。”
“是,小姐。”卓冷煙低頭應了一聲,隨後立刻轉身向營帳外走去。不管是應聲還是離開的動作,皆是乾淨利落。
“所以現在我們的擔憂便是,不知華國大軍出了商國邊界之後,會從西面的林子走,還是會從東面的山谷走,亦或者,是光明正大地從主道走。”秦奚的目光從地圖上掠過,又移到玉染精致的側顏之上。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兵分三路,從三面分散而來,準備從三麵包圍我們的大軍,給我們來一個措手不及。”玉染思討了一下,轉頭的一瞬恰好撞上了秦奚的目光。她的眼底閃了閃,便很快移了開來。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面對的就有四種可能了。”肖雲一時間也是眉峰緊鎖,神情愈發肅穆起來。
玉染聞言,點了點頭道:“沒錯,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如果我們最初沒有膽量先發製人,就必須要面對之後的多種可能。以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就沒有辦法分散兵力去往四處,這也就是我們最為難的地方。”
“不過再不出一日華軍就會到來,如果屆時再想辦法的話,就已經只能硬碰硬了。”秦奚的語氣保持平和,他一手橫於身前,往日裡溫潤的眼眸之中隱有雲霧翻卷之感。
“既然不論我們現在如何做, 都有要承擔的風險,不如索性放手一搏如何?”玉染忽然抬起眼眸,眼底似有光華閃過,這光華如刀鋒般逼人三分,似乎不需要任何一個眼神就已不威自怒。
“殿下請講。”肖雲轉過身,俯身說道。
“我們各分出一千精兵潛伏在西面的林道以及東面的山谷入口,剩下的大軍就守在主道上。”玉染字句堅定道。
肖雲抬起頭,似乎有些驚異,“西面與東面都只是各分出一千精兵嗎,會不會太少?”
玉染卻是眼眸開闔,搖頭說道:“不會。容襲的思緒向來與我相仿,我現在的所作所為,恐怕在他的腦海中應該也有一個大致方向。所以,我們這不是做給容襲看的,而是做給他底下的士卒看的。容襲臨時被調做將領,他底下的人必定不熟悉於他。既然不熟悉,就不會有全然的信任。我們的人要做的就是把聲勢弄得浩大一些,讓華軍誤以為我們有很多的人埋伏在他們要出現的地方,至少在他們真正明白過來之前,讓他們心生動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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