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畢,一個身穿青色對襟,手中金扇在握,腳下貂皮靴正大步踏來的青年,略略微笑,朝大家抱個拳,就聽得年輕一輩喊道:
“五水等閑高縱,
歸藏南北心驚。
天下風流追藺彥,
豪傑皆稱賀鳳卿,
流傳到汴京。”
一段江湖奉承,聽得幾個年輕氣盛的不服氣了,“待會咱就找個機會領教領教,一個跑江湖生意的,能有什麽本事,要不是他們祖上沾親帶故,能坐在高位上,切!不自量力!”
幾個人竊竊私語中,藺舉就介紹另一位貴賓。
“下面有請四海樓歐陽先生。”
藺舉一聲尊稱,眾人但見屋內一個教授模樣,儒雅沉厚的中年男子,輕裝抱拳,向眾人問候著。
“今日刀門盛舉,竟能請到聞名天下的四海樓歐陽先生,真是幸運,歐陽先生,幸會幸會!”
幾位武林同年,都上前打招呼,並非為了歐陽先生的武藝,而是四海樓盛譽在外,武林豪傑,江湖各路,受其恩惠的,實在數不勝數,所以甭管四海樓武藝如何,以後難免有所請教幫助,大家齊聲聲都去讚美他……
“下面有請刀門貴賓們,他們是泰山樸刀門范昆豪老英雄,東京雙刀門穆朝東老英雄,大名府龍鳳環刀付民仁老前輩,滄州大刀門李尊恆老英雄,嵩山春秋大刀趙延玉老英雄,幽州六合刀門馮昌隆老前輩,華州梅花刀柳全毅先生,徐州偃月刀王揚頌老前輩,峨眉刀金光嶽前輩……”
報完一眾刀門大人物,那藺舉又極為客氣地將來自武林的數位劍門、槍門等重要人物也介紹了一遍。
“CD七星劍華南國先生,羅家槍盛譽德老前輩,金陵碧水劍燕了結先生,天山青冥劍徐承風老前輩,杭州松風劍秦孟則前輩,衡山大嶽雙劍管相權前輩,武夷山雙槍門廖明禮前輩……”
一眾人總有上千之多,各門派代表齊集金刀院門前的祭祖神壇,進香之後,他們即將進入院內參觀研究歷代金刀掩月歸藏門的刀法,以及百年來武林刀客大師所記法門,並有刀門好友劍術、槍術大師們所刻記的劍法,一場會盟盛舉,即將到來……
玉生子也不管誰人來了,反正都不認識,兀自品嘗著道士擲來的堅果,吃了不少,他才遞給芙莞一個。
芙莞探著身子看得不亦樂乎,嫩白的右手被一個橢圓的堅果磨得直發癢,一回頭卻什麽也沒有,再轉過去,還是癢癢。
芙莞下嘴唇一上翻,且氣且笑地猜到了他在搗鬼,回頭竟一把抓住了一個堅果。
“嘿,這是什麽啊?”
“吃吧,可好吃了。”
芙莞仔細看著,心思什麽果子自己沒吃過,可這個小玩意,她竟沒見過。
剝開嘗嘗,鄉味濃濃,笑道:“從哪弄的?”
玉生子兀自睡著,被她一直問,就朝樓頂指了指,看得那人翹著二郎腿,惹得芙莞哈哈大笑,“好玩,他好有趣啊……”
兩人各自玩得津津有味,都快忘記自己那塊寶玉了……
“各位江湖前輩,武林同道,今日金刀大院再次打開,並非展示我歸藏門的刀法,而是齊集武林刀門大師,繼承先輩遺德,共同發揚刀門光輝。現在,各門各派都可以先展示各家武學精要,且莫吝於門戶,以光前輩盛德。先輩多次訓導,‘刀法小技藝,容人方豪傑,少年成名先武藝,宗師立門必武德’,下面就請各派一展雄姿。”
可藺舉客氣完了,
底下議論聲也湧動而起。 “諸位!還有何要指教的,敬請道來!”
滿面和顏悅色,笑對眾人,藺舉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走近前來。
“藺大少爺,你說大家每年都來,各自都展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這牆和巨石上的刀法咱們也都研究不少了,你們……能不能把你們的看家本事也給咱們展示展示,這樣,大家看了也有個念想,省得每次來都抱有遺憾嘛!”
原是那個“說話”學究。
可他這麽一說,議論變成了哄鬧,上千人都要歸藏門也展示現在的歸藏刀法。
藺舉聽了,抱個拳,看大家情緒激昂,微微一笑,“各位,不是本門不展示,而是家父歸隱前曾再三囑咐,不可在盛會之上顯露雕蟲小技。”
“哎?”
華州梅花刀掌門柳全毅就走了出來,“身為老鄰居,在下可是赴會三十余年了,不瞞藺大少爺,老掌門已歸隱多年,這歸藏門的規矩是不是要稍微地改一改了,諸位有的千裡迢迢趕過來,實在不容易啊……”
他這一說,各派更是興致大增。
“可不是嘛!尤其是我們!”
說著那幽州六合刀門馮昌隆老前輩,就上前一抱拳,“咱們可是從契丹北虜那裡偷偷摸摸趕來的!這朝廷收復不了幽雲十六州,咱們的家鄉都在那裡,兩邊又是敵國,大少爺您說咱們赴會一次容易嘛?”
馮昌隆說罷,一個弟子就哭喪道:“半道上還被番邦追殺幾次,死了好幾個師兄弟呢!”
“放肆!”
馮昌隆一句呵止,氣得面紅耳赤,卻聽著好幾個門派也在叫苦。
“我們是從雲州來的,我們是從靈州來的,我們是從燕山來的……”
大家都說不容易,可一聲大笑,惹得眾人齊齊回望,卻不在人群裡。
“人呢?”
芙莞四下裡望了望,耳朵極為靈敏的她一回頭,“在那呢!”
她這一喊,眾人都朝三層樓高的屋頂上一望,只見一個道人打扮的中年人,躺在上頭翹著二郎腿,正悠哉悠哉地曬著太陽。
也把那位算是救過她的賀鳳卿的目光引了過去,“是她,她怎麽也來了?”
想著昨下午的小事,賀鳳卿略略一笑,算是認她是個熱心腸的俠女了。
看著賀鳳卿朝那邊笑著,楚楚也望過去,卻見著兩個男子在那一個站一個躺,也沒在意,耳邊卻聽著一句:
“你們還好意思跟我說遠,人家南海淨靈寺法靜禪師和天山青冥劍徐承風老先生,說話了嗎?啊?我又說話了嗎?啊?切!誰請你們來了?人家歸藏門八抬大轎抬你們來啦?”
一段話說得各位遠道之人,指鼻子就朝他訓斥。
“我們從泉州過來的,不算遠啊?”
“對啊,我們從廣州來的,不遠嗎?”
一個大胡子笑道:“嗨!曬太陽的,你從哪來的?”
眾人又都朝三樓屋頂望去,但見他依舊翹著二郎腿,好不自在地揚聲說道:
“《山海經》的大荒北經說:‘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鹹’,這不鹹山又叫作太白山,可我住的比它還要遠!哪呢?太白山的北邊,大鮮卑山!呵!你們南方人可真有福,這邊的太陽可真暖和,曬得我好舒服啊……”
眾人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聲“噗嗤”,芙莞第一個大笑起來,眾人全都哈哈樂起來……
玉生子才見了笑容,看得芙莞順手就打了他一下,“呦,你還會笑啊,笑得真俊……”
說罷自己又哈哈樂起來……
“阿彌陀佛,老衲此次遠行,但為求取貴門雕版精印的《金剛經》《楞嚴經》和《法華經》等佛門經典而來,實不願過問武林之事,老衲還是避嫌才對。”
說著那南海淨靈寺的法靜禪師要起身,幾位方外人士也都站了起來,歐陽先生一見就帶他們去參觀歸藏門的另一妙地——雕版印刷廠。
可金刀院內,仍然有人非得見到歸藏刀法不可。
“大家不遠千裡來到這,就是為了看看你們歸藏門的絕技,如果看不到,那我們這些人就不走啦!”
“對!不走啦!”
“不走啦!”
年輕人一慫恿,大家就炸開了,忽的一聲,“可以啊!”就從裡頭邁出一個年輕人來。
“這人誰啊?”
芙莞拉著玉生子就問道。
“管他誰呢!又不是你!”
挨了揍,玉生子又被他拉起來。
藺舉嘴角一揚,回個頭,見自己十八歲的兒子叉著腰,站在了太陽底下。
“各位,不是要見見歸藏門嘛!可以啊!你們打算怎麽個見識法?”
眾人不知這個小年輕是誰, 也都繼續挑撥著看熱鬧。
“嘿,好小子!這才像藺家人。”
那賀鳳卿喝了口棗香的普洱,頓時喉嚨有說不出的滋潤舒服,心思他老爹既然不發話,想必也有所準備了。
“五哥,這小弟弟誰啊?”
“大少爺的兒子藺小智。”
楚楚故意依偎在他耳邊,惹得賀鳳卿一側腦袋,“你這次來,真的不是偷跑出來的?”
楚楚腦袋一耷拉,即刻發嗲道:“五哥,我都說了,人家可是舅舅親自派來的呀,不信等回去後你就去找舅舅一問就知道了……”
賀鳳卿哪會相信她,要在蓬萊港時就派流羽去杭州總舵查問了,曹錦龍拿她沒辦法,隻好讓流羽交代老五照顧好楚楚……
眾人看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出來說話很硬氣,就看熱鬧不嫌事大,誰知真有人提了意見,“大會規矩不準鬥狠,卻沒說不準切磋比試,當年的金刀王,稱霸刀門,今日的藺家人享受著武林的尊崇,雖然藺少主武藝超群,可我等也非浪得虛名,需要指教的就以本事說話,別把大家叫來了,吃幾頓飯就攆跑了,咱們可不缺這裡頓飯……”
CD樸刀門的莫道凌說了一通,聽得那藺小智和玉生子,同時抱著兩手,閉了眼,側了耳朵,又低頭等著。
“說完了嗎這位大叔?你意思就是我們真家夥比一比唄?”
那人又笑,有點不好意思,“你這麽年輕,我也不好出手,就派我徒弟……”
“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