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崔燃藜又望著天際,仿佛看到九天玄女的面孔,“仙女姐姐,他可是遼國史上第一暴君呐,可我心裡怎麽這麽難過呢,耶律賢……”
回思著皇帝的話,他就直奔蕭思溫的帳內……
與此同時,蕭思溫帳內依然在商議著如何行動。
雖然眾人無不欽服耶律屋質,然千鈞此刻,高勳便急道:“諸位!趙王乃是一心忠於二皇子,今晚若舉事成功,二皇子必然登上大位,那大家就是輔立元勳!否則哪天皇帝一醉之下,把我們都殺了,閻王爺都不會替我做主!”
“住口,陛下怎會濫殺無辜?”
說罷耶律屋質就紅了臉。
可他依舊要斥責高勳道:“如此危言聳聽,口出大不敬之言,大遼豈不亂套了!”
高勳拱手就拜道:“大王!您老歷經四朝,輔佐太祖太宗創立了大遼南北國製,又擁立賢明英武的先皇,如若再擁立英睿無比的二皇子,您將創造五朝功勳的絕大偉業,翻遍史冊也難再找如大王這般雄偉人物。今陛下誤國誤民,天人共憤,您老怎能假裝不知呢?下官鬥膽請大王為起事盟主,再造大遼皇皇霸業!”
眾人全都看向耶律屋質,耶律屋質也看著眾人。
他知曉目前諸位都是二皇子府邸重臣,也都是將來朝廷棟梁,一時他也不好生怒,隻瞅著高勳道:“鼎臣,你太著急啦!二皇子都沒有你這麽心急,你們漢人有句古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二皇子登基是必然的,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蕭思溫跟道:“大王英明!”
眾人齊聲應和,聽得高勳跟趙王頓時怒氣填膺。
趙王道:“好!你們不參與,那我自己扶二皇子登基!高勳,化哥,咱們走!”
韓匡嗣想阻攔,耶律屋質卻搖搖頭,繼而擔憂道:“我老啦,將來你們二位,可要給我盯緊了他。”
蕭思溫和韓匡嗣同時一拜,耶律屋至問道:“阿古真怎麽沒來?”
韓匡嗣回道:“賢弟近來病了。”
聽著韓匡嗣稱呼耶律賢適為賢弟,耶律屋至就欣慰地感慨道:“潛龍巨子,深不可測,此人當國,天下幸甚。將來你們仨要好好輔佐二皇子。”
轉身看著蕭思溫,耶律屋質道:“把休哥調到你那去,當個詳穩,太屈才了。”
蕭思溫笑道:“大王為國遴才,深謀遠慮,屬下佩服。有遜寧和韓隱兩位後起之秀,大遼國將來不興盛都難!”
看眼韓德讓,耶律屋至又笑道:“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們漢人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目不及瞬,突然一隻黑鷹如電光一般閃進來,迅疾落在大帳之後禦賜的雕塑海東青身上。
大將耶律斜軫捉刀奔進來就跪下謝罪。
驚愕之余,眾人齊齊望去,卻見那黑鷹翎羽盡為镔鐵之色,雙目如光似炬,精鋼四爪擎著獨立雄屹的身姿,雖收著如金長喙,卻依舊驕然傲然,縱是天禽,莫過如此。
這便是萬鷹之王,天際神武猛禽――海東青。
風姿神俊,眾人的目光都被緊緊鎖在它的雄姿之下。
“有東西在它爪上。”
耶律斜軫伸手剛要取,登時一縮手,被那凌目唬得渾身一哆嗦,捉刀提起,卻被帳外一聲叫住,“不要動它!”
“二皇子!”
耶律賢朝耶律屋質俯身一拜,眾人就見那神禽頃刻展翅,望著耶律賢緩緩地收了羽翼,兩爪竟抬了一下。
韓匡嗣道:“它這是在示意二皇子。”
果然耶律賢取下時,神禽驟然縮了身子,溫順如友。
“神將海東青,
北極大帝星。
契丹昭日月,
舉手坐龍廷。
――九部玄帳。”
耶律賢讀罷,韓德讓即刻想起結義兄弟卓宗仁的一句話。
“不瞞兄長,我禦虛門的創立,就是為了對付九部玄帳,他們雖出於薩滿教,卻是徹頭徹尾的邪教,他們夢想著契丹與我南朝永世為敵,以坐收漁翁之利,在大漠草原,甚至在我南朝都廣布羽翼,如此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眾人面面相覷,一掌拍得水曲柳椅翻騰而起,耶律屋質怒道:“又是這個九部玄帳!”
眾人心內都將神秘的九部玄帳思慮一遍,因為當年太宗、世宗及當今皇帝即位之前,九部玄帳都派出神禽海東青來報告預言。
眾人已然明白,二皇子登基不遠了。
耶律屋質看著眾人都默不作語,起身瞅眼雕塑上的真猛禽,苦笑著就出了帳子,“難道這都是天意?”
蕭思溫道:“大王是親手實現九部玄帳預言的人,心中苦處,我等還是要萬分理解。”
韓匡嗣點點頭,朝耶律賢拜道:“二皇子近日切記不要隨意外出,時刻等待陛下召見,靜觀其變。”
韓德讓欲問又止,對那只在傳說中的九部玄帳重新生出莫大興趣來。
咳嗽一陣,耶律賢就稍微透露一點皇帝召見他的情形,韓蕭二人就親自送他回帳,並令耶律斜軫晝夜守護二皇子。
那隻神禽跟到帳前,在耶律賢的頭頂盤桓三圈直衝天際而去……
回到帳內韓德讓就卜了一卦,看得父子倆都望向蕭思溫。
蕭思溫道:“究竟如何?”
韓匡嗣又親自卜一卦,嘴角略笑,故作驚詫道:“大事將生!”
韓匡嗣拉著蕭思溫就朝外走,“蕭兄,走!咱們這就去見陛下!”
“可這麽晚了,陛下……”
蕭思溫心知皇帝入寢無人敢擾,卻聽韓匡嗣道:“蕭兄放心,陛下不會為難我等。”
迎門就遇著耶律賢,三人這就同赴禦帳。
一面是暴君一面是二皇子,內侍哭著跪求道:“二皇子,大人,我等雖為奴隸,可不想死啊!”
聽到外面有哭聲,皇帝沉聲道:“都活膩了?想朕的彎刀了吧?滾!”
一句聽得三人相視一眼,韓匡嗣這才跪拜不語。
出了禦帳,韓匡嗣長呼一口氣,心道:“也許是我倆卜錯了,隻要陛下不離開禦帳就好!”
韓匡嗣不便透露卦中天機,隻讓他倆回帳休息,一切靜待其變。
剛至寢帳前,蕭思溫正撞著韓德讓牽著蕭綽,臉色陡變,“這麽晚了,賢侄還不去休息!”
笑顏如花的蕭綽挽著父親進了大帳,回眸一眼,看得韓德讓立了好久。
雲罩新月,韓德讓才吟著《關雎》回了寢帳……
“你們真是太幼稚啦,婚姻大事,豈能自作主張?”
蕭思溫飲口茶,就被蕭綽拉住胳膊,“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嫁給他!我才不要像姐姐們一樣,嫁給什麽王不王的,我就要嫁給漢人,嫁給真正的飽學之士!何況他文武雙全,在我大遼之內,無人能及!女兒如果今生不能嫁給他,我就,我就死了算了。”
“放肆!”
蕭思溫一杯砸下來,嚇得蕭綽滿面緋紅,卻努嘴強道:“哼!阿爹生氣女兒也要說,我們蕭韓兩家通好幾十年了,阿爹這麽信賴他們韓家,怎麽今天,反常了呢?”
蕭思溫眯著眼瞬間苦笑了,甩袖子就轉身道:“回去休息吧。”
蕭思溫一時不願多說,女兒卻不依不饒,“阿爹!女兒已經跟他定了誓言,三生三世也要在一起,不管以後發生什麽,我都會……”
“回去!”
蕭思溫一聲呵斥,嚇得蕭綽哆著嘴角,看著父親從未有過的冰冷背影,蕭綽站了一會,轉身就跑走了。
夜中蕭綽醒來,看著周遭盡是從前影視劇中草原民族大帳的布置,做起來就大叫一聲。
“怎麽了主子?”
貼身侍女慕藍忙跪在跟前,卻見蕭綽一把握住她胳膊,“這是哪裡?”
慕藍一愣,“這裡是主子的寢帳啊,主子你怎麽了?”
摸了摸她的臉蛋,蕭綽急道:“寢帳?快!快給吾個拿鏡子來。”
對著銅鏡,李陌淑把自己照個遍,眉眼一轉笑道:“吾個還是挺漂亮的嘛。”
慕藍一笑,“主子當然漂亮,您可是當今草原第一美人呢。”
想起自己成了蕭綽,李陌淑一頭栽了下去,“完蛋了,吾個十六歲就要嫁人了,不行不行!吾個十六歲還在上高一呢……”
“主子你說什麽?”
李陌淑翹起了二郎腿,呵呵一笑,“沒事,吾個在說夢話。”
後悔當初沒聽他多講些遼國人物,可李陌淑依舊興致勃勃道:“你既是吾個丫鬟,那就給主子講講吾個都經歷了哪些事,尤其是那個叫韓德讓的。”
慕藍竟興奮地給她說了半夜,“主子!您可經常說他是什麽‘國士無雙’啊,早就盼著快點嫁給韓大人呢。”
李陌淑枕著兩手,翹起的右腳, 對著明燈轉了幾圈,感歎道:“沒嫁給那個沒心沒肺的,倒先嫁給了皇帝。”
侍女一愣,“主子您說什麽?”
李陌淑一樂,“沒事,吾個說夢話呢,國士無雙!他們都是天才啊,怪不得吾個那麽喜歡他,哦不,是她喜歡他,哎呀什麽呀,亂了亂了……”
抱著枕頭,她就將頭蓋住,想起了她曾說過的天才言論。
“天才無需自命不凡,因為天才思考的緯度,從來具備超越性。天才也無需攀鱗附翼,因為天才散發的光環,天生具備吸引力。師兄,你就是個天才。”
春日平湖,玄女亭中,她朝崔燃藜豎起大拇指,卻被他一把握住。
“你也是個天才。”
她要收手,卻抿嘴低了頭。
“世上有三種笑容是最美的,小時候,我媽媽的笑容,後來,是周慧敏的笑容,現在,卻是你的笑容。”
如初的心動,耳邊的記憶,迫得此刻的李陌淑輾轉難眠……
夜中,同樣輾轉反側的還有耶律賢,他想的倒不是蕭綽,而是皇帝。
“皇兒!朕要把皇位傳給你,你會不會保全朕的性命?”
想起皇帝平和的笑容,耶律賢披著白裘大衣就跑出帳子。
然而被他救的那個近侍卻只剩最後一口氣,道:“二皇子,陛下已經回宮了。”
近侍剛咽氣,就聽得外頭兵馬轟動。
數十位甲士衝進了禦帳內,驚得耶律賢呵斥道:“大膽!陛下禦帳,你們怎敢入內!”
“哈哈!明共桓氖邇氚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