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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紀》第77章 請叫我宋公明(下)
  十常侍站在何皇后的下手,一個個面色不善的看著走進來的何進。

  何進看了一眼站在太后左手邊的張讓、夏惲、孫璋、畢嵐、高望、張恭,又看了一眼站在右手邊的趙忠、郭勝、栗嵩、段珪、韓悝、宋典,十二個人臉上全都陰晴不定,皆目光複雜的看著他。

  何進心中突然不由升起一絲不詳的征兆。

  這群沒把兒的男人,該不會對自己不利吧?

  想著這些,何進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側,這才想起自己的劍履皆被留在了長樂宮外。

  防身的家夥沒了,何進心下不由咯噔一下。

  若這幫沒把兒的男人此時對自己不利,自己真是毫無辦法。如此想著,何進竟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

  該不會太后……

  便在何進心中思量的時候,張讓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何進本就警惕的看著十常侍,此刻見張讓往前上了一步,渾身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大將軍!天下大亂,不僅僅是我輩老奴之罪啊!我等老奴這些年來雖然也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情,但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為了陛下為了朝廷。如今你我雙方走到這步田地,反倒叫那些世閥大族坐收漁利,實在不是我等老奴及大將軍所願呀!求大將軍饒了我等,我們以後一定唯大將軍之命是從!”

  何進眼睛眯了眯。

  本來緊繃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原來這幫子閹宦在此,是求我放了他們呐!

  主動權變動到何進的手上,他自然沒有那麽緊張,探往腰間的手也因此放了下去。

  便邁開步子上前一步回道:“爾等閹宦還有什麽好說?如今天下之勢還不是爾等造成?你等借著身處陛下身邊,謀害忠良重用奸佞,這些年來給天下帶來了多少禍患?還有臉在這裡求我放了你們?我今日還告訴你等,若不除盡你等閹人,我無以給天下交代……”

  “大將軍你不能這樣講啊!”這時候,何太后也站了起來,接何進的話繼續勸道:“之前之事已成過往,再提也沒有意義。而今中宮混亂,一應事務還須十常侍打理,若大將軍將十常侍一網打盡,隻恐中宮大亂,宮闈不定,到時候引起的禍患只怕更大。所以大將軍不若放他們一條生……”

  “太后!”何進強調性的大吼一聲,又冷眼瞅了一眼眾常侍,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道,“現如今外兵已兵臨城下,若不給他們一個交代,後果不堪設想,西涼董卓發文一篇,若不給他們交代,只怕我們也有危險,太后還是多多考慮一下吧。”

  說完後何進揖了一禮,沉聲道:“臣告退!”

  心下一橫,也不管何後面色難看,轉身便離開了長樂宮。

  留下一眾常侍和何太后在大殿內一臉蒙蔽,獨自……額,一起凌亂。

  “唉,你等也看到了,哀家實在勸阻不了大將軍呐。不若趁他還沒動手逃出宮去,各自逃命去吧。”看著何進離開的背影,何後仿佛被抽離了身體內全部的力氣,無力的對一眾常侍說出這樣一句話。

  眾常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點了點頭,一齊上前一步道:

  “而今我等都知道了情況如何,太后您也不必再為此事操勞了。我等日後自想辦法,老奴們也在此謝過太后的恩德了。”

  何太后隻以為一眾常侍下定決心要逃出禁宮,一時間捂住嘴抽噎了幾聲,哽咽著對眾常侍道:“你們以後出了宮,沒人護著你們看,

可要小心些才是。哀家也不多留你們了,快快出宮去吧。”揮揮手便讓眾常侍退下。  一眾常侍知道何太后會錯了意,也沒有解釋,各自揖了一禮。退出了長樂宮。

  “現在怎麽辦?”一出宮,宋典看了看眾人,率先開口問道

  郭勝眼色陰毒的看著前方何進離開的方向,咬著牙道:“還能怎麽辦,此事宜早不宜遲,若今日放走了何進,我們再想殺他機會將無比渺茫。不若就借助今天的機會,將他斬殺!”

  一旁的夏惲有些遲疑道:“可是何進已然離去,還能叫回來嗎?”

  這時候,這群人裡的大boss張讓終於幽幽的開了口

  “你等前去,他未必肯相信。我之子婦,乃是太后之妹,算下來我和他何進也算是親家。我去說他多少會相信些。你等先去嘉德殿埋伏,待我將那何進騙來,便一齊出來掩殺之!”

  張讓的兒媳婦,乃是何太后的妹妹,也算何進同父異母的妹妹。

  這樣說起來,張讓去追確實能讓何進放松幾分警惕。

  眾人覺張讓說的有理,便同意了這條提議。

  其余諸人皆下去召集手下埋伏嘉德殿。唯剩張讓一人在長樂宮門口站了片刻,收了收表情,自追何進去了。

  天氣又陰沉了一些,大概又要有降雨了。

  何進抬頭看看幾欲落雨黑壓壓的天空,腳步又快了許多。

  安全地走出了長樂宮,何進也在心裡暗暗想道:看來倒是自己和陳主簿多心了,這幫子閹宦哪裡敢對自己不利?

  眼見著就要與袁紹袁術會合,卻在此時,張讓從後面追了上來。

  “大將軍慢走!”張讓喊住何進,滿面笑容的追上來,諂媚的對何進說道:“大將軍勿走,太后還有些事情沒和您說完,請您回去再重新商議一番!”

  何進早已放下了警惕,此時自然沒有多想,只是冷哼一聲道:“怎麽,太后還有什麽話沒說完?也不必再說了!我之主意是不會變的。”

  張讓點頭哈腰道:“哪兒會啊,太后只是有些其他事情想和您商議。您看咱們也是有親家關系的人,怎……”

  何進以為張讓想攀親戚求他饒過一命,連忙擺擺手打斷張讓的話,有些不耐煩道:“莫要說閑話了,你且在前邊帶路吧!”

  話說完,便自跟在張讓後邊往回走。

  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張讓前後的巨大變化。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往深宮走去,然而方向卻全然不是往剛才長樂宮的方向。

  走了一段路,何進也終於發現路線有些不對勁!這並不是往長樂宮去的方向,反而是往嘉德殿去的方向,一下子又警惕起來,頓住收住腳步不再往前走!

  張讓時刻注意著何進的情況,何進停下了腳步,他趕忙回過頭去,像哄小孩兒一樣開口道:“大將軍怎麽不走了?太后和陛下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何進眉頭一挑

  “陛下?也在?”

  張讓滿面笑容溫和道:“太后將和您商量的事情,據說陛下也要旁聽,不然怎麽會移步嘉德殿呢?便在長樂宮豈不是更方便?老奴剛才一時忘記,還望大將軍勿怪。”

  原來這廝竟第一時間便猜到了何進疑惑的地方!而且瞬間便編好了回答!

  不得不說,人當生死大事之時,反應卻是比常時要快很多。

  張讓的話果然奏效!如此解釋一下子打消了何進大半疑慮。再看看張讓一路來那溫和的面色,何進不疑有他,努努下巴道:“那便繼續帶路吧!”

  嘉德殿內陰沉沉的,外面也開始下起了小雨,一時間偌大的殿宇顯的有些昏暗。

  何進和張讓一前一後走進嘉德殿,腳步聲穿透整座大殿,撞在四周牆壁,不斷回蕩。

  何進扭頭左右看了看:黑漆漆的大殿深處,仿佛有無數冒著紅光噬人的眼睛在盯著他。

  大約是感覺到了這陰森氣氛有些不對,何進的冷汗順著後背淌了下去,不多時便浸濕了貼肉的衣裳。

  “張常侍——”何進咽了一口唾沫“怎麽沒見到陛下和……和皇后?”

  何進大概不知道,他現在的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

  張讓聽到他的話站住了腳步,一瞬間站定了身子沒了動靜。

  黑漆漆的背影映在昏暗的大殿裡,仿佛拿著鐮刀的死神,下一瞬便要轉過頭來收割何進的生命。

  張讓悠悠的哀歎一聲

  “大將軍,看在我們是親家的份上,高抬貴手,放過我們這些身體不健全之人吧。”

  太監宦官一般很忌諱談論自己的身體,因為他們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所以為了維護自己僅存的尊嚴,他們不允許別人談論自己的身體。自然自己也基本不會談論。

  但有一種情況下,卻會毫不避諱的說這些——

  在面對將死之人的時候。

  何進因為太過緊張,所以根本沒有聽清最後一句話,但他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此時,何進若是順著張讓的話說,哪怕只是敷衍一二句,說不定還能換回一條命來。但他大概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竟有些怒意的吼道:

  “爾等自作孽不可活也!如今走到這步田地,我也饒你們不得。還是認罪伏法,也好保護你們大後背兒孫吧!”

  這一番話說的是何等的無畏!又是何等的決絕!

  這擲地有聲的話語,不斷回蕩在這嘉德殿中,余音繞梁不絕。也斷絕了他最後一絲生機!

  張讓沒有接話,選擇了閉嘴。

  場間,突然陷進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黑雲翻墨已遮城,白雨跳珠亂凡塵。

  嘉德殿外,漆黑如夜,寂靜陰森,陣陣陰風呼嘯,恍若狼群在嚎叫。空蕩蕩的皇城寂靜只剩風聲,仿佛黑暗已吞噬了一切,獨留這一個大殿尚在人世之間。

  “哢嚓——”

  便在此時,一道閃電一道耀眼的電光如一支離弦之箭劃破長空,在黑壓壓霧蒙蒙的天外勾出一道鐮形折線,把天空和大地照得通明。

  也把突然回過頭的張讓那猙獰的面孔,照的通亮。

  何進一眼瞅見那幾乎把他生吞雙眸,不由被嚇的後退了一大步。

  張讓嗔目切齒地看著何進,一字字的大吼道:“方今天下大亂,難道就全都是我輩之罪?先帝曾與太后不和,幾近將太后廢除,那時候是誰求到我們府上讓我們救救太后?若不是我們數人哭泣解救,又拿出家財千萬敬上和悅先帝,太后怎可能一直走到如今?你們何家又如何能握住這滔天的權勢?

  如今先帝已去,我等老奴隻想依托你何氏的門戶而已。過分嗎?過分嗎!現在你們得勢反而人不的人了,居然還要殺滅我們的家族,大將軍,何大將軍!你是否太過忘恩負義了!

  您說宮中汙穢肮髒,敢問這天下又有哪裡沒有醃臢?公卿以下又有誰忠正廉潔?普天之下一般黑,您又為何獨殺我十常侍?獨針對我十常侍不肯放手?看我們好欺負嗎?好!今天我們就要你看看,我們這幫老奴到底好不好欺負!”

  “轟隆隆——”

  便在此時,轟隆隆的雷聲終於傳了過來。

  振聾發聵的雷聲,如同千萬帶甲之士一齊邁步,震得人心肝兒一顫。

  也震的何進心肝兒一顫。

  震的他心肝兒一顫當然不是因為這聲雷鳴,而是因為他看到數十太監披甲帶劍,從大殿兩旁,衝了出來!

  郭勝和宋典在一群人中衝的最快, 轉瞬間便到了何進身邊。

  郭勝的長劍幾乎抵在了何進的身上,他不回頭切齒對張讓道:“張常侍,和這個殺豬的哪裡來這麽多的廢話,亂刀砍死他罷了。”

  “爾等賊子怎敢!”何進怒目圓睜瞪著張讓郭勝等幾個常侍,大聲喝道,“外面袁氏兄弟手下護衛數百人,就憑你們這幾個人如何抵抗的住?還不快快丟棄了手中兵刃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宋典說到此處仿佛嗓子上卡了一根魚刺,突然頓住。幾個常侍面面相覷,突然一齊大笑起來。郭勝把劍往何進脖子處挪了挪,接話道:“那你倒是看看那數百護衛來不來的及救你啊!”

  何進一聽此言,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暗自往後退了兩步,直到後背被劍抵住,才停下腳步,提起一口氣大吼:“本初!公路!速速進宮救我!”

  無人回應……

  “袁術!袁紹!此時不來更待何時?”

  依舊無人回應……

  “哈哈哈!你倒是把你的袁氏兄弟喊過來救你啊!”此時,大殿之內萬目睚眥盯著何進。郭勝更猛的向前衝了兩步,提起手中劍便要砍向何進!

  可怕的黑暗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吞噬。就在這時,又一道閃電如一條矯健的白龍,瞬間撕裂天空撕裂烏雲。一時間,大殿內外再次被映照的通明。

  近百帶甲之士如同突然閃現出來,站在那裡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裡面的數十太監,看著嚇到快尿褲子的何大將軍!

  “大將軍莫慌,右中郎將劉誕前來救你、誅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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