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分封,諸侯建制,這是世間通行的禮儀制度。
邢國地域遼闊,南北縱橫上萬裡,東西也有五六千裡,如此遼闊的地域,除了卿、大夫的封地之外,還有大小七十二城池。
這些城池距離國都太遠,通常由國君任命守城大夫統轄,京畿之地則是由國君邢侯直轄,不分封大夫以上封爵。
京畿之地的劃分范圍是國都周邊五百裡方圓,由邢侯分封士爵代為管理亭裡行政,這些士爵有責任和義務剿滅境內的野民盜賊。
昨晚深夜血戰,野民怪叫荒狼嘶吼,方圓數裡都能聽到動靜,周圍封爵按規定必須率領私軍前來查看,可是一直到天亮都沒有任何支援。
東門兄弟固然有遷怒,但是若這些封爵果真及時來支援,血狼部野民也不會有膽子在野牛亭夜襲。
“為何昨夜野牛亭諸位封爵未能來援?”包括乙在在內所有人都忍不住用質詢的眼神看著牛犇,需要對方給一個合理的原因。
“昨晚沒能發現血狼部在此行凶,確實是我這個野牛亭亭長失職,可是你們都還不知道吧,昨天國都發生大事。”
牛犇看著乙探尋的目光,滿是苦澀著搖頭道,“昨日下午國君嫡幼子在下城集市玩耍,竟然遭遇鬼怪襲擊。”
“等一下!你沒有說錯吧!還是我耳朵出問題了?”
豚師古小眼睛瞪得圓滾滾,滿臉不敢置信道,“那可是國都啊,兩大一品宗師,十大供奉堂高手坐鎮。
還有宿衛軍、三師、城衛軍拱衛,國君最寵愛的嫡幼子,居然會在國都遭遇鬼怪襲擊?”
不止是豚師古不敢相信,公孫武、東門虎、東門豹更是目瞪口呆,槐丘裡民兵們看牛犇仿佛像是在看傻子。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乙皺眉思索,心中漸漸有了猜測,開口道,
“年前那些野民、鬼怪、異獸,在京畿之地興風作浪卻被強勢鎮壓,想來他們必然是不甘心的。
若要想繼續打擊國君的威信,當然是在國都作亂影響最大,而下城商賈往來人流複雜,多年安寧守備懈怠,還是可以鑽空子的。”
這下眾人終於想明白了,有什麽能比在國人心中最安全的地方,謀害國君最寵愛的嫡幼子,更能打擊國君邢侯的威信呢。
牛犇面色凝重的對乙點頭道:“是啊,誰能想到一向安全的國都居然發生這種事,多虧供奉堂第一高手中行朔及時出現擊殺了那鬼物。
不過嫡幼子雖然保住了性命,卻損失大量精血一直昏迷不醒,國君大發雷霆之怒。
詔令國都周邊百裡之內的封爵,讓我們率私軍前往國都下城待命,國君懷疑是北疆鬼巫部所為,要親率大軍進剿鬼巫部。
還好後來四位上卿得知後極力勸阻,國君才勉強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方得以連夜趕回野牛亭。
從家人那裡得知長亭這邊有動靜,又立刻率領私軍馬不停蹄趕過來,只可惜還是來晚了!”
這時眾人才發現,牛犇上士眼中隱隱有些血絲,眼睛下方還有淡淡的眼圈,顯然確實趕了一夜路。
“唉,這事終究是商丘睿咎由自取,可惜害死商隊那麽多人,也害死了我們的兄弟!”
心知牛犇也是對此無奈,血狼部分明知道昨晚諸多封爵不在附近,才敢發起襲擊,東門虎、東門豹痛苦的捶著胸口。
畢竟這件事商隊要負首要責任,乙、公孫武都多次警告,本有多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人各有命,還好我們已為他們報仇,他們在天之靈也會瞑目的!”乙口中安慰兩句,又對牛犇道,
“幾位上卿能勸阻國君暫停進剿鬼巫部,恐怕國都這次國君嫡幼子遭到鬼怪襲擊並不簡單吧?
或許是北疆鬼巫部與東南黑風部之間達成聯系,有黑風部在旁牽製,北疆邊城霍鄖亞卿數萬大軍又在與弦余對戰,自然很難再有力量進剿鬼巫部。”
牛犇沉思片刻,慎重的點頭道:“非常有可能,血狼部是黑風部比較倚重的附庸,卻突然從東南數千裡外的邊境跑到京畿之地。
而在我離開之前,有人說城衛軍飛騎發現國都北郊,有鬼巫部巫師活動的跡象,看來兩者肯定有一定聯系。”
“牛犇上士,既然國都發生如此大事,我們要盡快趕到國都尋找少府丞緣木上大夫,野牛亭這裡的善後就拜托你了!”
考慮到國都發生這麽多事情,乙決定還是盡早趕到國都,以免自己認識的幾個人都被派遣出去。
“此事義不容辭!”牛犇也滿臉嚴肅的答應著。
當仲春時節的朝陽升起時,車隊再次從野牛長亭出發,沿著平坦寬闊的通都大道一路奔馳。
不同於昨日路上的士氣高昂,今天所有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東門兄弟自然是悶頭坐在商隊的車上,拉著滿車的貨物與屍體。
公孫武擔憂自己生病的母親安全,也不時皺起眉頭,最後將他那柄四尺長劍寶貝一樣一遍又一遍擦拭。
倒是小狐狸、花狸貓最為愜意,身下墊著一副厚實柔軟的貂皮大衣,那是豚師古自己主動脫下來的。
在它們兩個面前,擺滿了各色小吃美味,花露調和的上等蜂蜜,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肉脯、果乾。
豚師古殷切的時不時問候一下:“兩個小祖宗,你們看,這是下人們剛剛炙烤的九品狼肉,趕緊趁熱嘗一嘗。”
“喵嗚——”
花狸貓蜷曲在貂皮大衣上,懶洋洋的回應一聲,態度很勉強的咬了口。
小狐狸個頭小胃口不大,早就吃的肚皮鼓鼓的,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了。
乙終於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道:“師古兄啊,你真是把它們兩個當祖宗供著呢?再這樣吃下去不知道要胖成什麽樣。”
“嘿嘿,它們這是看得起老哥呢!”豚師古一張胖臉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豚師古下庶士,你那件貴重的貂皮大衣,小心被它們拉滿了糞便。”大牛、喜子等少年在旁邊吃吃偷笑。
豚師古卻沒有半點心疼,反而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小眼睛滿是嘚瑟道:“你們這些小家夥懂什麽,那才叫緣糞呢。”
被這麽個活寶一鬧騰,車隊沉悶的氣氛終於又慢慢恢復過來。
公孫武也不由輕笑起來,時而抬頭看看天空,用肯定的語氣對乙道:“看來那野牛亭亭長說的沒錯,國都必然出大事了,不然這裡不可能看不到飛鷹衛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