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一向是四方商旅雲集國都之時。
國君又召集京畿之地與全國七十二城封爵領臣、有功將士覲見。
讓原本就熙熙攘攘的通都大道格外擁擠,二十丈寬的大道上,車馬往來擁擠不堪,真可謂摩肩接踵,絲毫不誇張。
國都城南橫跨邢水的大石橋,作為連通國都與南部的交通要道,更是擠滿無數車馬擁堵的無法行進,連普通國人步行都很難穿行到對岸。
這座長達三百多丈,寬足有十丈的巨大橋梁,此時幾乎被各式車輛、封爵領臣、國人百姓擠得滿滿的。
幸好橋梁本就建造的極為堅固,又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加固,不用擔心因人流太大導致坍塌而發生巨大的悲慘事故。
大橋下寬達二三百丈的邢水,此時也被不計其數的船舶走舸擠滿,幾乎看不到水面,河兩岸長達數裡的碼頭更是人潮洶湧,無數貨物在這裡吞吐雲集、轉運。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精明的國都國人敏銳發現此處的商機,早早的在大石橋南岸擺下攤位,販賣一些湯水、烙餅、鹵肉、禽蛋一類的風味小食,沿著橋頭擺了一長溜。
生意紅火的一塌糊塗之余,這群習慣談論國策時事的國人,自然而然的開始閑聊最近的大事,青乙側耳傾聽他們的交談。
若只看他們身穿簡樸的羊皮襖,頭戴羊皮帽、狗皮帽,腳踩氈靴,衣著打扮也就是普通國人。
可是談論起家國大事,一個個頭頭是道,分析起天下大勢,簡直是異界版隆中對,不知情還以為是體驗民情的朝廷重臣。
一名三十多歲的國人,正手舞足蹈、唾沫四濺的興奮道:“要我看啊,黑風部、鬼巫部區區跳梁小醜不足為患,弦余部落才是咱們邢國大敵。
三百四十年前、二百年前兩次滅國教訓,咱們國都之民誰與弦余部落沒有世仇?哪怕百年前那場大戰,國都也是家家發喪、戶戶垂幡。
還好這次霍鄖亞卿率軍鏖戰一年,國君又極力支持不惜派出左師、右師,又動員北疆封爵領臣參戰。
終於將這個狼子野心的弦余部落擊退,不然十幾萬大軍一旦攻克邊城防線南下,少不得一路燒殺劫掠衝到國都。”
旁邊賣肉餅的老頭,手裡忙個不停,口中連聲讚同道:“沒錯沒錯,百年前國都那一戰,我曾祖、祖父隨烈侯不幸戰死,左右街坊鄰居沒有一家不死人的,哪怕現在想想都覺得真是太慘烈。”
之前那位國人辯解道:“我又沒說弦余部落威脅不大,只是認為九年前黑風部能擊敗右師,若是不予以重視的話,日後也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啊。
另外鬼巫部這些年越發囂張,不僅年初襲擊君侯嫡幼子,這次也與黑風部、弦余部落相呼應,萬一鬼巫部與弦余部落聯合裡應外合,北疆十二城豈不是就糟糕了。”
雖有兩三個人支持這名國人的觀點,但絕大部分國人依舊認為弦余部落才是大敵,更願意談論擊敗弦余大軍的霍鄖亞卿。
最角落賣各式玩具的貨郎,一臉興奮的炫耀道:“前幾日霍鄖亞卿得勝還朝那天,我正好去國都北闕送貨,親眼目睹大軍進城,真是壯觀非常呀。”
旁邊眾國人商販頓時眼中滿是羨慕之色,讓這名貨郎更加得意洋洋道:“霍鄖亞卿班師,不僅有他去年帶去的第一批將士,還有左師、右師的將士。
連邊城鎮軍的有功將士、征召國人立功將士同樣有份,另外還有北疆十二城許多立下功勳的封爵領臣也都趕來,各部大軍加起來足足有五六萬人,真是車轔轔馬蕭蕭,不愧是威武之師呀!”
“哎哎,
貨郎你既然親眼目睹大軍進城,有沒有看到那些奇珍異寶?”旁邊的國人商販格外好奇道,“聽人說霍鄖亞卿在邊城大捷之後,不僅奪取弦余大軍大營,還一路追殺上百裡,繳獲無數寶物、寶馬呢。”
“嘿嘿,霍鄖亞卿繳獲弦余鐵蹄寶馬與汗血寶馬數百匹已進獻給國君,還有數以萬計的優良戰馬,都在國都北面的群牧監飼養著呢。
不過繳獲的奇珍異寶確實不少,弦余大軍統帥可是弦余王的親弟弟,叫什麽莫啜,整個大帳無數珍奇寶物,包括他帶去的數百名絕色美人,都被大軍一鍋端回來了呀。”
貨郎說到這裡簡直眉飛色舞,比手畫腳大聲道,“霍鄖亞卿進城時,大軍押送的車輛多達千輛之多。
除了從弦余大軍手裡搶來的財物珍寶,一大半都是北疆邊城一戰的軍功斬獲,一想這些車裡面都是弦余大軍的首級,我心裡又是興奮又是忍不住發毛。”
青乙聽了許久,終於有些忍不住詢問道:“幾位叔伯兄長,在下有禮了,你們覺得擊敗弦余大軍才是大功一件,擊敗黑風部、鬼巫部,甚至雞鳴大澤野民,莫非這就不是大功麽?”
“嘿嘿,原來是個俊美的少年封臣,真是少見呀!”被詢問的賣肉餅老頭跟周圍的夥伴笑了一下,這才解釋道,
“咱們也沒有說擊敗黑風部、鬼巫部不是大功一件啊!只是這兩樣功勞跟弦余大軍這樣的強敵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點嘛。
就連朝中諸卿為斬首軍功定下的品級,也都一向以對弦余作戰軍功最重,黑風部次之,鬼巫部再次之。
至於雞鳴大澤野民,都是一群沒出息的玩意,殺他們跟殺普通野民一樣,三十顆首級才能比得上一個弦余騎兵的首級。”
“什麽?雞鳴大澤野民首級, 要三十個才能抵得上一個弦余騎兵腦袋?”豚師古不敢置信的大聲尖叫,這樣一來豈不是軍功大大縮水?
青乙倒是沒有情緒失控,他沉吟片刻又揖手作禮道:“老丈,莫非國都內外到處張燈結彩就是為了歡迎霍鄖亞卿勝利班師?”
“這是當然了,霍鄖亞卿大勝歸來,不僅給咱們國都百姓報了大仇,還使咱們免遭弦余兵災之禍,當然要花心思歡迎慶祝一番。”
賣餅老頭說到這裡,抬頭看了青乙一眼,忍不住大聲笑道,“你們應該也是京畿周邊的封臣吧!肯定立下了不少功勳才來受封的。
這幾天大家為霍鄖亞卿獲勝歡慶,不少封爵領臣都心裡酸溜溜的,你這個少年倒是沒有嫉妒霍鄖亞卿,不錯不錯。
要不買幾個肉餅吃吃唄,你們這隊車馬要過大石橋還得一個時辰,我這餅子便宜實惠,量大管飽。”
“老丈,你這裡五百個肉餅我們全包了。”
被老頭這麽一說,青乙覺得自己還真有些餓了,隨後他望著河對岸無數車輛旌旗招展,還有人耍著各式功夫,仿佛在慶祝遊街,不由又疑問道,
“老丈啊,我看到河對岸不少的遊街花車,莫非也是國都百姓自發為霍鄖亞卿慶祝北疆邊城大捷麽?”
“謔,年輕人就是飯量大”
老頭笑眯眯的誇了青乙一句,隨後瞄了一眼河對岸,不由嗤笑一聲道,
“那可不是給霍鄖亞卿歡慶的花車,咱們國都百姓可沒有那麽厚的臉皮,有些封爵領臣嫉妒大夥這麽歡迎霍鄖亞卿,以為自己的軍功虧錢了,在那邊自己遊街誇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