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乙心中明白,白澤這樣暗中提醒,並非是對包不同有敵意。
而是他作為中師後營都尉,長久以來在國都駐守,人脈消息都更為靈通,對一些洶湧暗流有極敏銳的嗅覺。
其實不用白澤提醒,光是一路上跟包不同閑談獲得的信息,青乙就分析出戰死於射日城的兩位少卿,並非死於黑風部大祭司之手那麽簡單。
包不同的伯父包宇少卿,在朝中一向支持邢侯的主張,另一位少卿楚辰並非國君鐵杆,但多數保持中立的同時,也時不時站在公允角度支持邢侯。
這樣兩位少卿自身也有三品戰師境的實力,身邊又有四位上卿、四位亞卿以及供奉堂、玄甲騎等諸多強者。
哪怕黑風部大祭司身為一品大宗師,要想在諸多二品、三品強者圍攻中,去擊殺兩位少卿和幾位供奉堂強者,也並非想象中那麽簡單。
可是蹊蹺之處就在於兩位少卿還是隕落了,更讓人感到蹊蹺之處則是依附諸位上卿、亞卿的少卿卻沒有隕落一人。
射日城一戰,為沉重打擊黑風部,幾乎出動了邢國所有頂尖戰力,卻也引來了黑風部大祭司。
這一戰導致直接效忠於國君一方的強者損失慘重,相對而言諸卿麾下的實力損失極少,可以算是最大受益方。
隨著國君與諸卿之間的總體實力失衡,當黑風部、鬼巫部、弦余部落這些外部壓力消退之後,邢國內部的權力鬥爭瞬間就進入極為激烈的階段。
為了防止國君實力增加恢復,就連包不同這個國君信重的延津城守、上大夫,都接連遭到十幾次猖狂刺殺,其他人的安危更是無法保障。
如果說包不同的刺殺更像是一連串警告,對付其他封臣就不會有那麽多忌憚。
青乙一旦被牽扯進這場鬥爭,暗中的黑手們甚至會采取直接消滅的手段,對付上士封臣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麽。
心中想著這些利害紛爭,車隊很快穿過長長的坡道來到中城地面。
跟包不同談笑幾句分別之後,在前往左師大營路上,青乙心事重重的回憶最近發生的事情。
難怪國君堅持要等待霍鄖亞卿率邊城大軍班師之後,再對所有有功將士進行封賞,除了要綜合考慮軍功之外,更是要等待忠誠的大軍回到身邊。
而國都內外的國人百姓,基於弦余部落當年屠城的恐懼心理,對霍鄖亞卿取得的軍功更加看重,紛紛自發為之慶祝。
朝中諸卿顯然沒料到這一點,不甘心之下鼓動各方誇功遊街,看似只是一場鬧劇,實則是在爭奪話語權,提高自身在國人百姓心中的形象。
“唉,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青乙又一次忍不住重複了一句包不同的那句感慨,這種大局勢之下唯有提升自身實力才是自保的根本。
“乙兄弟,你剛剛說什麽樓?”
旁邊的冉有正跟大牛聊天,卻沒有聽清青乙的話,他咧著大嘴笑道,
“明明少年朝氣蓬勃的時候,怎麽心情看上去並不好呀?聽說中城今年新建了一家攬月樓,就靠在懸崖一側,風景壯麗,月圓之夜與朋友對月而酌極為風雅,近來很受國都封臣貴人們的追捧。
沒想到兄弟你也知道這座樓,改天咱們約著子車仲行幾個兄弟,一塊去攬月樓好好坐坐,順便喝他幾杯。”
“喝酒的事情就算了,我看冉有兄長你也不會有時間去喝酒的!”青乙微微一笑,立刻轉移話題道,
“兄長前往邊城大半年,不如給我講一講跟弦余大軍對戰的經歷,日後我若是奉詔北上對戰弦余,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說起北疆邊城的戰事,咱們左師、右師緊急趕到時,邊城防線接連告破,僅憑著最後一道隘口死守,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冉有提起與弦余大軍的戰局,頓時整個人的精氣神就不一樣了,他兩眼放光,比手畫腳道,口中唾沫飛濺,
“左師公、右師公率領咱們左師、右師的將士,沿途不斷征調車馬急行軍,趕路就用了一個多月,差點把老哥那匹七品巨蹄馬給累趴下。
一路上還有許多接受征召的國人青壯、封爵領臣私軍也紛紛隨同咱們一起北上,誰都不敢讓弦余大軍攻破邊城。
可是左師、右師、國人青壯、封臣私軍再加上邊城的鎮軍,以及霍鄖亞卿原本率領的大軍,一共也僅有五萬多人,弦余騎軍卻多達十三萬。”
“以五萬疲憊之眾,抵擋十三萬弦余精騎,哪怕有地利的優勢,打起來也極為艱難呀!”
青乙聽得不由感慨萬千,在敵人如此優勢的兵力攻擊下,獲得輝煌的勝利實在是不容易。
冉有一拍大腿,連連點頭道:“那可不是,艱難的很呢,尤其是往年冬季軍用輜重糧草不足,甚至會有普通巡邏士卒因饑寒交迫被凍死。
今年你發明的雪橇車可是立了大功,不管條件如何艱苦,戰事如何激烈,大家夥至少能吃飽飯,甚至還以此誘敵獲得幾次大勝仗。
有好幾次霍鄖亞卿都當眾誇讚兄弟你的貢獻,還跟大家夥說等回到國都,想要見一見你這個少年英傑呢。”
“霍鄖亞卿獲得大勝,這是他自己指揮有方,也是冉有兄長你們這些將士奮勇作戰,跟我可沒有那麽大關系。”
青乙笑著擺擺手,他短時間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可不想跟霍鄖亞卿走的太近,以免成為諸卿眼中釘、肉中刺,天天被刺客盯著整日不敢出門。
冉有卻沒有想那麽多,他嘿嘿笑道:“其實要我看啊,石老翁才是此次擊敗弦余大軍的最大功臣。
當初弦余大國師暗中潛入邊城防線,一口氣偷襲殺死右師後營都尉石坎,左師前鋒都尉林峰時,弦余大軍也趁勢進攻,霍鄖亞卿又去巡視屯田,咱們差一點就全軍潰敗。
多虧石老翁及時趕到,讓大家夥軍心穩定下來,不僅迫退弦余大國師, 隨後還跟霍鄖亞卿,左師公、右師公聯合擊殺多名弦余大將,咱們大軍趁機反擊才獲得大勝。”
青乙點頭道:“這事我倒是聽石老翁將過,他還跟我說弦余實力其實遠不止如此,而是主力被更北方的強大異族牽製,不然邊城防線很難抵擋得住。”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朱成這,時眼含擔憂的開口道:“石老翁說的沒錯,弦余疆域方圓超過萬裡,部民三百萬之眾,真要全力南下至少能征集數十萬大軍。
尤其是弦余王麾下的射雕手、禿鷲騎士、血火鐵騎、蒼熊軍,更是極為強大,不遜於國君親衛玄甲騎、飛鷹衛士。
這次咱們擊敗的弦余大軍人數雖多,卻只是弦余王弟率領的普通部族騎兵和牧民,並非是真正的弦余精銳大軍。
若是沒有更北方異族的襲擾,哪怕咱們有邊城防線依托,也很難抵擋全力南下的弦余大軍。”
說到這裡,朱成也頗有感慨道:“今年冬天,北疆邊城的冬天更冷了,不知道弦余疆域又會冷成什麽樣,霍鄖亞卿回師前曾說,明年或許又是一場規模浩大的慘烈戰事。”
青乙思索片刻,緩緩道:“既然霍鄖亞卿知道弦余大軍的威脅,也知道明年必然還會入寇,為何還要班師回朝,不讓國君專門派遣一位亞卿甚至是上卿主導邊城防禦呢?”
“難難難啊!”
朱成卻不住搖頭苦笑道,“邊城鎮軍如今只有萬人,若是想要抵擋弦余部落,至少需要五萬精銳大軍。
若是某位上卿或者亞卿常年掌管這樣一支精兵,你覺得是諸卿會同意?還是國君會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