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若愚對著兒子淡淡的說道:“客人來了,還不去準備茶水,不懂事!”
“是!”
豐建豪連忙去。
這時候豐若愚坐下來,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魚竿,笑著問:“山子,會釣魚嗎?”
他是長輩。
可以隨意稱呼宋山。
宋山也坐下來,笑了笑,說道:“這玩意我不喜歡,沒這個耐性,每次夢成非把我拉去釣魚,都是彰顯她的存在感,我一條魚都沒有能釣起來,太丟臉了!”
“哈哈哈!”
豐若愚大笑起來了:“都說豐盛的小宋老板是一個城府深厚,陰沉無比的人,算計人起來了能要命,倒是沒想到,你還能耐不住心情的時候啊!”
“都是以訛傳訛而已!”
宋山擺擺手,表示道:“我宋山一直都是誠實可愛小郎君,哪裡是他們猜測的那樣啊,我光明正大的種地,正直誠信的經營企業,怎麽就變成陰沉無比了呢?”
“不說其他的,你這臉皮倒是沒的說的!”
豐若愚欣賞宋山。
做生意就要有這種不要臉的行為,他和宋江也談過,但是這個大宋的能力是有,就是面子薄了點,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是三分努力加上七分的幸運了。
“老爺子,你可別笑話我了,我這臉皮那是跟老秀才學的!”宋山聳聳肩,說道:“老秀才從小就教育我們,要臉的沒飯吃,想要吃飯,就不要臉,當然,這話一般都是他囑咐建金叔的,我就偷學了一些,還可以吧!”
“那老東西一輩子都可以不要臉的,讀書人最不要臉就是他了!”
豐若愚冷哼的說道。
豐家老秀才年輕的時候,可是十裡八村最有名氣的讀書人,秀才秀才,在那個時候,可不是什麽外號,而是一種尊稱。
“老爺子,這話你能說,我可不敢說,咱村的人,可都是靠著老秀才庇護,才活到現在了,我們家特別窮的時候,是他多次幫助,才能讓我們家活下來,我聽說六七十年代那時候吃不飽飯的時候,也是老秀才不要臉不要皮的去外面搞回來的糧食,才讓全村渡過了饑荒年,咱們尊重老秀才,可不是因為他年紀大,是因為他值得我們每一個豐盛人都去尊重!”
宋山有一本正經的語氣闡述起來了。
豐家老秀才為什麽能在豐盛村這麽有名望,絕不是因為他年紀最大,也不是因為他倚老賣老,而是因為他用了半輩子的精力在守著這個落後偏僻的小山村。
村裡面沒有一戶人是不受過他的恩惠的。
特別是老宋家。
老宋家四個孩子,宋繼方老同志又是一個憨厚沒有多大本事的種地人,又心大,寧可再苦再累也要讓孩子讀書,所以老宋家是村裡面數一數二的貧窮人家。
這些年能熬得過來,那是因為左鄰右舍的幫忙,特別是老族長和老秀才,他們對老宋家的幫忙是最多了。
宋山自然也記得這份恩情的。
“我從來沒說他是一個壞人!”
豐若愚淡淡的說道:“可我就原諒不了他,這輩子,我們最好不見!”
“其實……”
宋山倒是有心想要化解這段恩仇,只是人家父子之間的事情,也不是他一個外人能理解的。
“不必多說了!”
豐若愚搖搖頭:“我回來,是因為我想要落葉歸根,能死在這片土地上,我已經是萬幸了,其他的也不願意多想了!”
“你們兩個都差不多接近那個歲數了,還有什麽是兩父子解不開的恩仇啊!”宋山苦笑:“我倒不是想要說替老秀才開脫,我只是想說,這些年,他或許一直在等你回去,人越老,越會對生死有感觸,越能感覺到大限到來的那一天,你可以老死不相見,但是他未必不想在閉眼之前再看看你……”
豐若愚聞言,有些沉默,半響之後,才幽幽的說道:“見了又如何,認錯了又能怎麽樣,我們父子走到今天,早已經是注定,即使當年我沒有離開大陸,我們最後的結局也只能是這樣!”
宋山聽了,心酸,卻也沒有多說什麽,站在他的立場上,他能說這幾句,已經是因為他心疼老秀才了,可說句不好聽了,豐若愚可能還會走在老秀才的前面,他們父子兩個都是長輩,有些事情,自己摻合不進去的。
“行了,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了!”
宋山擺擺手,對著豐若愚說道:“回來這段時間,感覺家鄉的環境如何?”
“落後點,但是也淳樸一些!”
豐若愚說道:“不過我在家鄉看到的是未來了,玉都縣的發展速度已經超過了我的認知,窺一斑而見全豹,從玉都縣,我已經可以看到未來我們華國的發展了,昔日在南洋,曾有人說過,給大陸五十年,也追不上世界的速度,但是我今天可以說,只要給大陸十年,就可以趕上來了,給大陸二十年,就能走到了世界的巔峰,美國用了兩百年,才走到現在,但是我們華國,或許只需要用六七十年,就能與之比肩,不管是從經濟,科技,生活,農業各方面來說,都將會登頂天下之巔!”
這是他的一些小感悟。
不能身臨其中,只是單憑一些數據,是永遠看不出來華國的發展潛力的,這一次回來,可能是他做過最好的選擇。
他告訴宋山:“所以我決定了,我將會加快豐家回歸的速度,而且以后豐家的大本營會放在西京!”
“真的?”
宋山眯眼,心中微微一喜。
南洋豐家,那可不是一個小家族,而是一個大型財團,一個財團的回歸,將會帶來多大的影響力,那是不可估算的。
“當然是真的!”
豐若愚說道:“不過南洋的基業也不能完全放棄,我打算在南洋留下一脈,當年多生了幾個兒子,看來是明智之舉啊!”
“老秀才就你這個兒子了!”宋山突然有些沉默了,半天吐出來一句。
“那豐建金?”
“養的!”宋山說道:“你不知道嗎?”
“沒有人和我說過啊!”豐若愚面色有些複雜:“我以為以他那風流成性的性格,怎麽也會兒女成群!”
“或許你所知道的,只是五十多年前的老秀才而已!”宋山輕聲的說道。
“無妨,都過去了,現在再來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豐若愚心中有一道坎,過不去就是過不去,哪怕閉眼的那一刻,他都過不去,如果沒有宋山把豐盛帶出來,豐盛不會主動聯系他們,他是不會選擇回來的。
但是回來的,卻不代表他就放下了。
他只是希望落葉歸根,卻不願意原諒曾經某個人的錯誤,因為那個錯誤,他失去了這輩子最疼他的人。
“好了!”豐若愚突然說道:“你來找我,不是想要和我聊那老家夥的事情吧,要是這樣,可恕我不奉陪了!”
“你們父子的事情,我懶得搭理,我又不是豐建金!”
宋山笑了笑,說道。
“那就是找我報恩的!”豐若愚說道:“生意場上永遠沒有免費的午餐,這點我非常清楚,你花費了不少的經歷,讓我變得重新健康起來,我現在感覺自己是老年人的壽命,中年人的身體,能做到這一點的,想必你也付出了不少!”
他看著宋山,問:“想要我做點什麽?”
“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你啊!”
宋山聳聳肩,說道:“其實這樣做,對你的壽數還是有些影響的,畢竟藥力再好,也需要透支你的生命力才能讓你的五髒六腑恢復到一定的程度,如果不是想要讓你站起來,我寧願你慢慢養,還能多活兩三年的時間,如今,你頂多只有一兩年的壽命了!”
“人,其實比較複雜了,有時候怕死,但是有時候寧願死,也不願意老死在病床上,特別是明明還活著,卻已經失去了生活的能力,需要別人來侍奉,那感覺自己一點尊嚴都沒有!”
豐若愚看著魚竿的浮動,他卻沒有動,他的眼神有些出神,看著湖面,幽沉的說道:“不管如何,哪怕是只有一個月,兩個月,我能活的健健康康的,我都已經非常感謝你了,感謝你讓我不用死在病床上!”
“得,這些煽情的話,就不多說了!”
宋山擺擺手,然後說道:“我的確有目的!”
豐若愚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看著他,這目光有些清澈,但是也有一絲絲的銳利,讓宋山多少有些壓力。
眼前這一位,畢竟是東南亞享譽盛名的資本獵手,自然不簡單,他那眼神的壓迫力,還真不是一般人的能承受得住的。
“我想要讓你出山幫忙!”
宋山很直接的說道:“我們最近在和國際上資本交手,戰場是國際的大豆市場,還有國內的糧食市場,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壟斷我們華國的大豆業,而我們的目的是保住華國大豆業的同時,希望能在狙擊他們,在期貨市場和現貨交易市場,在他們身上狠狠的敲一筆,目前戰爭已經開始了,我方劣勢,大豆價格已經被他們炒的高的離譜了,國內大豆市場更是面臨崩潰的局面!”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我們籌備了好些年,自有還手的準備,只是在金融戰場上,我們缺乏良將!”
“你和夢成非聯手,擋不住嗎?”
豐若愚是那種人在家中坐,天下事盡知的人,特別是金融市場上的事情,對於大豆期貨的動靜,他自然很清楚,只是沒有太過於理會。
畢竟這一段時間,豐家的資本都在從外面往華國轉移,這裡面牽涉的太多,也把豐家人的精力都壓進去了,所以對這些事情就沒有太過深入了解。
他倒是沒想到,宋山居然是主力啊。
看來他還是小看了這個種地的青年。
不過他知道,宋山的背後,有一尊大佛,即使是他都不得不慎重的對手,夢成非,夢家女王,一個在金融戰場上縱橫無雙的後起之秀。
特別是這幾年,夢成非從香江殺入華爾街,從華爾街殺到歐洲市場,那風頭之盛,可是很多老資本都不寒而栗的。
“不是擋不住!”
宋山笑了笑:“是吃不下,夢成非要應對他們的進攻已經那有些難了,畢竟我們華國的底子弱,那麽縱橫各方的資金,為了保住我們華國自己的市場,都是寸步難行了,我們需要有新的資金,在國際戰場上開辟出另外一條戰線,她分身乏術,而在這一行上,哪怕還有一些高手,可有能力的不敢用,敢用的沒有擔當,畢竟這不是一兩億的事情,那動起來,就是敲動數百億的市場的戰爭,一般人扛不住!”
“所以你找上我?”
豐若愚算是明白宋山的想法了,他眯著眼眸,看著宋山:“你信得過我啊!”
“談不上!”
宋山搖搖頭:“說句不好聽了,你們都幾十年沒回來了,我對你們的了解很薄弱,但是還是那句話,一筆寫不出兩個豐字,你要是在南洋,我肯定不敢找你,但是你願意回來,我倒是願意信任你一次!”
“明白了,你是會因為我願意落葉歸根,所以你在賭我對華國還有感情,賭我們這些華僑哪怕離開故鄉千百年,可最後還是願意把根留在這裡,對嗎?”
豐若愚有些感觸啊,要是他,他不敢這樣去信任人,可宋山卻敢,也不知道他是太感性了,還是太過於容易相信人了。
畢竟,人性是最難琢磨的。
他若是反水。
宋山也好,夢成非也罷,都會傷亡慘重的,畢竟這麽大的市場,調動的資金將會是非常可怕的數字,一旦出了問題,豐盛,天夢,江山,甚至是華庭這些企業,都會崩盤。
“算是吧!”
宋山沒有否認他這個想法。
豐若愚沉默了半響的時間,他正在斟酌,事實上身體突然變得好起來了,他也有些蠢蠢欲動,等死不是他的宿命,哪怕還有一口氣,他都願意在戰場上縱橫。
他是資本獵手,他的戰場在金融市場上。
宋山的這個請求,無疑是給了他一個契機。
這些年,他因為身體的原因,漸漸交棒給了第二代,他的名聲也漸漸的消失在了資本圈裡面,可他的熱血並沒有因此而冷卻。
在這一行,他還有很多的敵人,還有很多未了的恩怨的,如果還有機會,他是願意再一次走上戰場的,了解那些恩恩怨怨。
也算是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一個句號。
“我欠你一個恩情,你既然開口了,我做!”豐若愚說道:“但是在這之前,必須要立刻敲定豐家入股神農資本的事情,你們家第五雨太狠了,把我們豐家的幾個人都壓得啥樣子了,逼急了我,我親自出手對付他!”
“呵呵!”
宋山訕訕一笑。
第五雨就是欺負豐若愚的身體不好,才如此肆無忌憚,兩次入股,豐盛農業和豐盛綠化的都已經敲定了,還有神農投資。
或許神農投資才是豐家目標,因為豐家是做這一行的,所以他們把最難的留在最後面的談判,但是這個談判一拖再拖。
第五雨把豐家幾個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豐若愚的身體不好,不然都打算站起來和鬥一場了,如今恢復起來了,但是又得記宋山一個恩情,才無奈沒有出手。
可一直拖下去,他可不保證會不會和第五雨正面剛。
“好的!”
宋山隻好說道:“其實談判是聶培東在主持,第五雨只是掛名的,我讓聶培東加快速度!”
“別忽悠我!”
豐若愚斜睨了一眼宋山,道:“聶培東雖然有點能耐,但是手段上沒有第五雨的狠,正面他掛帥,暗地裡面肯定是第五雨出謀劃策,不然能把我們的利潤壓力的這麽低!”
宋山撓撓頭,不得不承認,這老家夥足夠敏銳的,第五雨那廝就是這樣,抓住了一點就不會放手,哪怕明面上是聶培東在負責,但是暗地裡面他可是一直在輔助,也就是出謀劃策的狗頭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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