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抬頭,墨玉晶瑩的瞳孔凝視著宋山那一張熟悉又感覺很陌生的臉龐,幽幽的說道:“原來你還知道我在躲著你啊!”
她頓了頓,又說道:“之前老於走的時候,上面的領導找我聊天,說要調我去更加重要的崗位,我心動了,離開這裡,或許我們就能一刀兩斷了!”
“那為什麽不答應?”
宋山聞言,頓時臉上多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知道林夕的糾結。
可這是一個死結。
他除了不要臉的死纏爛打,唯一能做的,就是裝糊塗,只要能扯過去的,就扯過去,深究下去,他是能被拉出去遊街示眾的。
“舍不得吧!”
林夕有時候都在生氣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她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她應該是那種灑脫,說走就能走,說放得下就放得下的人。
可有時候,自己都未必了解自己。
心若還在為一個人跳動。
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都是無用之功,最後你還是會回來的,就好像兜兜轉轉,你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了。
“走也好,不走也好,不管你怎麽躲,我都能找得到你的!”
宋山沉默半響,輕聲的道:“只要我永遠不放棄,天涯海角,你都無處容身,只要你還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我還有心,就沒有什麽能擋得住我的腳步!”
霸氣,卻又有幾分深情。
可越是深情,越是傷。
兩個人的愛情是幸福的,不管是甜蜜還是吵架,都能感受到美好,可三個人的糾纏是痛苦,糾纏越是深,他們就越是痛苦。
這是宋山重生之前,不曾想過了。
其實宋山骨子裡面是一個自私的人,不管是上輩子對待家庭對待兄弟姐妹,還是這輩子對待感情,他骨子裡面的那點自私,從來沒有消失過。
“你真是一個混蛋!”
林夕的目光有幾分凝固,盯著宋山,看了很久,然後才松懈下來了,仿佛有些自嘲:“若是說有什麽能讓我後悔的,就是後悔當年讀書的時候,認識你了!”
宋山咧嘴一笑,笑的邪魅:“後悔也沒用,即使回到過去,你就不會認識我了嗎,你還是會認識我的,我還是會愛你的!”
林夕沉默。
事到如今,他們之間的這筆糊塗感情的帳,那是越說越糊塗,越掙扎越痛苦,可不管是宋山,林夕,還是方南衣,好像都放不了手。
“說正事吧!”
林夕主動岔開話題了,她對宋山,已無話可說,這個男人,讓她愛,讓她痛,也讓她恨之入骨,更讓她忘記不了,走不掉。
“你說,我聽!”宋山托著下巴,欣賞著眼前這美人兒,不管是她鬧著小脾氣,不管是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管是她冷著臉的樣子。
自己都覺得好可愛啊。
“我想要以你以豐盛村委的名義,為鎮府擔保,在銀行貸款八千萬!”林夕說道。
“八千萬?”
宋山眯眼:“這筆資金可不是小數目!”
“如果太小,也不需要豐盛農業做擔保!”林夕低沉的說道。
“鎮府有產業園做擔保,銀行不批嗎?”
宋山沉思了半響,詢問起來。
以果蔬產業園的市值,八千萬應該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鎮府本身的投入太大,負債率太高,而且之前還逾期過,在銀行的信用額度已經不足了,現在銀行相信豐盛新村多過相信鎮府的實力!”
林夕苦笑的說道。
一個鎮府還不如一個行政村,說起來是有些丟臉的,但是在很多人看來,卻又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畢竟豐盛新村,如今是掌控這豐盛農業這個農企業航母的超級農村,在很多人看來,是一個下金蛋的老母雞啊。
作為豐盛農業最大的控股方,豐盛新村的村委會可是有很大的影響力的,特別是在銀行方面,如果放開手腳,願意把豐盛農業的股權放出去抵押,十億八億,甚至幾十億,都能批下來。
但是除非到了一個山窮水盡,不然宋山不敢以豐盛農業的股權作為抵押,畢竟作為抵押是有風險的,容易被人鑽空子。
“八千萬?”
宋山考慮起來了這是否有操作性,以豐盛新村作為擔保人,為鎮府擔保,問題倒是不大,可一旦鎮府還不上,豐盛新村舊的背負這八千萬的債務。
其實八千萬豐盛新村倒是能背得起。
只是……
“鎮府最近很大動作嗎?”宋山看著林夕。
他是豐盛新村的村委會主任,他要對豐盛新村一萬多村民負責,所以必須要在公言公,他得先了解一下鎮府最近的動作。
“還不是你平安寨旅遊景區動作太大了,現在市府和縣府都在號召我們,要做好旅遊古鎮的建設!”林夕說道:“我們小鎮雖然說不上有太多的客觀性的古歷史,但是我們鎮有不少少數民族混居,保留下來不少特色建築體,另外我們鎮上的風景還不錯,而且有豐盛農業作為領頭羊,我打算把明月建成一個以農業觀光為主的旅遊大景區,配套平安寨旅遊景區,最少能打造一個能供應遊客觀賞三五天時間的超級大旅遊區!”
“野心勃勃啊!”
宋山笑了起來。
“也不能說是野心,只能說是找一條不錯的出路,不能只是允許你們豐盛新村勇奪天下第一村的寶座,不允許我們鎮府進步的啊!”
林夕一本正經的說道:“作為人民的公仆,我們的原則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都要上,如今有條件,如果還不敢去做,那我們就真的就是不如回家賣紅薯去了!”
“這想法,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你們鎮委鎮府一致性的想法!”
“內部溝通過了,大家都願意拚一把,即使有風險,我們也願意擔著,哪怕輸了,起碼我們敢去做,再說的,明月條件這麽好,即使是真輸了,還有豐盛兜底!”
林夕早就把這些考慮的通透了,不然也不敢做。
“讓豐盛兜底?這不是你的風格啊,這套路也不太對啊!”
宋山眯眼,感覺到熟悉的味道,他狐疑的看著林夕,試探性的問:“被人當槍使了吧?”
“沒有!”
林夕回答,只是眼角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了,她始終還不是那些能在宦海折騰十年以上,能真正做到面皮比城牆還要厚的程度,稍微的不自然,是代表她有些心虛。
“那不用審了!”
宋山冷笑:“能躲在你背後算計我的,鍾紹衡!”
這個上輩子的伯樂,他太了解不過了,那套路熟悉的能讓他倒背出來,只要稍微嗅到一點點味道,就能直接肯定是他了。
“鍾縣只是給了一些提議,真正的計劃,還是我們鎮府自己做的,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是我們想要進步!”
林夕沉聲的說道:“而且鍾縣為了我們明月鎮,可是煞費苦心了,他親自去鐵路規劃局遊說,讓新開了西寧線改變了規劃,從我們鎮上而過,為我們真正打開了一條鐵路交通,他能做到這個地步了,我們要是自己再不努力一些,再不狠一些,還有什麽發展的機會,如果機會放在眼前,我們都不敢做,那我們沒有什麽可以做了!”
“西寧線要走明月?”
宋山聞言,也有幾分意外。
“是!”
林夕點頭:“已經確定了,而且最多兩年,就會通車!”
“不用兩年了,西寧線早已經開工了,從西京到雍州這一段基本上修好了,只要貫通從雍州到寧城的這一段,就能完工通車,而且他們是雙線開工了,從寧城到天武,基本上也完工了,事實上就差從雍州到天武的這一段貫通,按道理來說,走鳳鳴更好一些,哪怕不走鳳鳴,走玉都,繞過北線走,也問題不大,繞我們明月,等於走西線,那可是要打通鳳鳴山脈的……”
宋山對這個倒是了解的很,之前他就有過想法,但是一來西寧線已經規劃好了,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一旦走明月,往西就必須要穿過鳳鳴山脈,他還請地質專家勘察過,最關鍵的是鳳鳴山脈之中比較有名氣的兩座大山,雲峰山和雲蕩山,穿過兩座山,成本太高了。
所以他才打消了這個想法。
倒是沒想到,鍾紹衡居然做到了。
“老鍾忽悠你的吧?”宋山還是有些不相信。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林夕白了他一眼,道:“我親自看過規劃文件了,甚至連動工的工程文件我都看了,這事情假不了!”
“下血本了!”宋山苦笑。
“你怎麽一直能把鍾縣想著這麽壞呢?”林夕不明白:“鍾縣為了咱們玉都,那可是竭盡全力,用心良苦,甚至把自己的人情牌面都賠上了!”
“正因為他這麽努力的為玉都發展,我才要防著他!”
宋山苦笑:“我尊敬他的所有作為,也讚同他的奉獻精神,同樣,對於他的格局也是非常佩服的,他是一個好官,是我們玉都能發展起來的功臣,只是我們的立場不一樣,他是縣府老大,是縱觀的全縣的人,可有發展就要有犧牲,這是必然的事情,而我是豐盛新村的村主任,我要對豐盛新村負責啊,豐盛富裕,天下皆知,他又不是那些要臉的人,這不要臉起來了,他可不會在乎他自己可是堂堂的縣府老大了,啥事情都能乾得出來的,他算計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真搞不懂你們!”
林夕是沒辦法理解他們這種想法和友誼,太複雜了,在她看來,宋山和鍾紹衡聯合起來的時候,那種合作無間的默契,是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的,但是他們之間互相的那種算計和防備,也是你沒辦法想象的。
宋山笑了笑,沒有過多的解析,他沉思半響,考慮良久,才有了決斷,說道:“鎮府有勇氣,我們豐盛新村也要支持,這畢竟是雙贏的事情,明月發展的越好,豐盛新村也受益很多了,畢竟單單是豐盛新村發展起來,周圍沒有配套的設施,也會體現整個地區的落後,但是以村委的立場來說,這一場擔保風險太大,你們得讓我們看得到整套計劃才行!”
“計劃我有,但是需要完善!”
“給你們十天時間完善,盡快把你們整體發展的仔細的計劃交一份給我們,過年之前,我們完成村委會內部討論,只要沒有問題,不需要很長的時間,甚至在過年之前,就能把貸款給拿下來!”
宋山說道:“但是如果說,你們真有大展拳腳的心思,我告訴你們,這個數目是小氣點了,以明月鎮而言,想要發展起來,需要的資金,是非常龐大的,哪怕你們只是想要搞農業觀光旅遊項目,這也是不夠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貸款更多?”
“這得看你們自己!”宋山聳聳肩,
“可如今八千萬已經是鎮府最大的限度了,再多,負壓太大,我怕鎮府財政會崩潰!”林夕是仔細的考慮過這個數字的。
越是發展的好,越是缺錢,明月鎮跟上了豐盛新村的快班車,如今發展的是整個西北來說,少有的鄉鎮能比得上的。
可這些發展,都是要花錢了,靠上面撥款太難了,畢竟西北的窮,天下皆知,玉都不止一個明月,雍市也不僅僅一個玉都。
只能靠自己。
可本來財務就窮了,這些年靠著到處化緣,還多虧的豐盛多次支持,才有了今日的桐木新區,只是桐木新區的建立,只是開始,接下來明月想要發展起來,需要投入更多,更大才行。
“所以才要冒險!”
宋山提醒說道:“路,走到這裡的,就不能太計較失敗之後的事情了,想要拚,就真的要拚,要有一種我死後不管洪水滔天的決絕,才能成大事,不然瞻前顧後,明月鎮想要做點事情,是很難的!”
“你也是這樣發展起來的嗎?”林夕目光栩栩,眸子越發的閃亮,看著宋山,被人看到的都是風光無限的他,可任何的成功,都不會簡單吧。
“我?”
宋山笑了起來:“我不用,我運氣向來很好,走到今天,冒險多了,可拚命的機會不多,也沒有多少人值得我拚命!”
豐盛冒險無數,可要說豐盛唯一一次拚命,就是和艾比的戰役,那一次的開戰,是真的拚命,傾盡了豐盛所有的資金,一旦輸了,能讓豐盛直接垮掉的。
“我需要考慮一下!”
林夕深呼吸一口氣,她能明白成功都不容易,可畢竟她和宋山不一樣,她背負的是整個鎮,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不能不在意鎮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