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江湖筵宴笑談冠(10)

　那雙比翼相伴駕雕車，行至一處別院，恰逢周遭雪起，但瞧姚蓁蓁攜著檀郎躍下轅來，自顧敲響了那扇院門，如此過不多時，便有老仆聞聲而出，躬身相迎漸蓁入內。

　程鴻漸相伴伊人步入院中，便自顧躊躇欲語，姚蓁蓁已然出言相詢道:“院裡的兩位姐姐近來怎樣啦?”那名老仆回道:“公子跟大小姐都吩咐過好生伺候，小的們待院裡的兩位姑娘也是陪著小心······”說話間，忽而唏噓一聲，隨後續道:“那位姓呂的姑娘待我們這些下人和善得緊，只是那位姓易的姑娘常使小性兒······”

　程鴻漸心生黯然，轉而好言安撫那老仆道:“巧倩妹······”話到後來，自不禁稍覺語滯，如此隔得須臾，方才續道:“巧倩也是近來遭際不好，累得老伯多擔待了······”那老仆回道:“公子跟大小姐待我們這些下人不薄，老漢跟大夥都不睬她便是。”姚蓁蓁又道:“我跟小哥哥過會子給你們雙倍月俸，便算發些賞錢啦。”

　那名老仆聞言甚喜，隨即說道:“大夥定會好生服侍屋子裡的兩位姑娘。”說罷，便即頭前引路，招呼諸人相見。

　那老仆言語甫畢，便有十數名婢女侍從相繼近前行禮，呂蘭馨亦從屋中挑簾踱出，這當兒徑朝漸蓁羞怯怯地頷首道:“我跟巧倩姐恰在屋中做女紅，鴻漸大哥跟蓁蓁妹子快隨我進來，好生坐上一會子吧。”說罷，複又挑起門上的棉帛錦簾，引領漸蓁入得屋內。

　屋內炭盆燒得正旺，漸蓁惟覺暖風迎面，便欲為彼此褪去鬥篷，但瞧那小妮子嬌憨拂去檀郎肩頭的積雪，方才伴其褪去多余衣物，轉遞給了屋中侍女。

　那雙比翼相攜坐定，易巧倩尚自俯首刺繡，並未出言招呼，程鴻漸觀瞧桌上酒溫蟹正肥，便吩咐侍女新添碗盞，隨後持起食蟹物事剝開其殼，徑將蟹黃及蟹肉諸物送入蓁蓁身前的小盞中。

　姚蓁蓁執小匙淺嘗蟹黃，惟覺滋味甚美，便複又擎起小匙蟹黃，嬉笑著擎至檀郎嘴旁，要其相伴同食。程鴻漸憐惜品過匙中蟹黃，而後徑跟屋內諸人敦和言道:“這屋裡委實暖和得緊。”

　程鴻漸本欲尋個話頭，而那易巧倩頗為訕訕地道:“這屋裡頭縱然再暖和，也沒法子暖來人心的······”

　呂蘭馨觀此情形，便即婉言說和道:“鴻漸大哥跟蓁蓁妹子是來瞧咱倆的，你不好這般言語的······”

　易巧倩輕哼一聲，這當兒強自言道:“哪個要他倆瞧，漸哥哥成天領著他那小妹妹遊山玩水的，早將咱倆忘了！”

　程鴻漸登感語滯，如此隔得須臾，方才言道:“我跟小妹妹先前委實騰不出空閑探望的······”易巧倩複又輕嘲道:“這許多名山大川，漸哥哥自是騰不出空閑了。”

　程鴻漸愈覺無語相答，當下隻得笑了笑，姚蓁蓁嫣然接過檀郎話頭道:“近來的戰事可著實不少，我跟小哥哥相伴著歷經那些陣仗，都還來不及哪。”

　易巧倩既羨且妒，更不知怎生發作，呂蘭馨悠悠輕歎道:“你倆也委實受苦了，我跟巧倩在這裡盡皆安好，不必怎生掛懷的······”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蘭馨姐待大夥好，我跟小哥哥都在惦著你的，先前小哥哥還提及要接你跟巧倩姐進義軍大營哪。”呂蘭馨聞言頷首道:“我甚願隨你倆進大營的，只是怕有所牽累······”那小妮子怡然笑道:“都不打緊的，我小哥哥一來是要好生看顧，二來是要在大營裡為你尋個好夫婿哪。”

　呂蘭馨鬱憐頷首猶未語，易巧倩複使小性兒道:“誰愛去誰去，我才不去呢！”

　程鴻漸正自張口欲勸，姚蓁蓁徑跟檀郎神采飛揚地道:“巧倩姐姐不來正好，咱倆好不容易助義軍將敵眾圍在了宛城裡，瞧著近來也不會再有甚仗打，小哥哥正好伴我遊山玩水啊！”程鴻漸頷首道:“甚好，甚好，不過巧倩來軍營，咱倆仍可遊玩，若僅留巧倩在此居住，她便連個伴兒都沒有了······”

　便在這當兒，姚蓁蓁暗自捏了捏檀郎臂膊，程鴻漸瞧著伊人桃夭眸動露慧黠，自不禁立時會意，但瞧那小妮子嫣然笑語道:“小哥哥莫要管她，究竟好不好嘛······”說話間，自顧搭著檀郎脖頸，端的嬌癡得緊了。

　程鴻漸為之一酣，當下憐惜相望猶未語，易巧倩忽將所繡錦帕拋至桌上，竟而悻悻脫口道:“我才不遂你倆意呢！”姚蓁蓁笑問道:“怎麽啦?”

　易巧倩既羞且惱，如此隔得半晌，方才頗沒好氣地道:“我也要去大營！”呂蘭馨出言說和道:“大夥如同去義軍大營，自是······自是最好不過了······”說罷， 便不由鬱憐俯首，委實促人動容。

　程鴻漸觀瞧蘭馨愈現黯然，便趕忙出言安撫道:“蘭馨姑娘待大夥好，在下實不知怎生相報了。”話到後來，竟自頓了一頓，接著續道:“貴教胡勝日前來投，他言及你不喜那樁婚事，我便尋思著為你尋個好夫婿的······”

　呂蘭馨稍作頷首，隨後低語道:“小女子甚願伴著鴻漸大哥回營，只是你莫要為我如此張羅了······”

　程鴻漸徑朝那女子敦和拱手，隨後溫語道:“大營裡多有英雄好漢，蘭馨姑娘若是瞧上誰，那便隻管尋我跟小妹妹言語，在下也是為了你好的······”

　那呂蘭馨不置可否，但瞧姚蓁蓁先給院中仆役發下了雙倍月俸，轉而徑跟檀郎悠悠言道:“明日便要動身起行，小哥哥且容她倆收拾著，咱倆先前往陰家姐姐那裡赴宴吧······”

　程鴻漸聞言頷首，便向蘭馨及巧倩道:“那待得明日天明，我便跟小妹妹來接你倆。”說罷，自顧拱手告辭，轉而引領伊人複著鬥篷，相攜其出得此間別院，如此登上所乘車駕，直欲回往陰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