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牽魚妙入六博中(1)

有道是:瞿塘嘈嘈十二灘，此中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這首詩乃唐代官僚劉禹錫所作，那人歷經宦海沉浮，終覺朝堂人心委實平地起波瀾，以致平白無故的遭逢排擠，方才有此慨歎。其實縱然身在坊間，又何嘗不是如此，有時正是人不尋事，偏逢事尋人，便如漸蓁做些典當生意，原本並不識得李軼，卻逢這廝前來尋釁，亦也委實要人摸不著頭腦了。

話說劉縯既逢李軼如此憊賴，正欲領著眾家弟兄砸了對方店面，卻瞧漸蓁如此相勸，便隻得暫且作罷了。

諸人正自尋思計較，姚蓁蓁忽邀檀郎做閑戲，程鴻漸隻道伊人欲尋消遣，竟自愛憐溫語道:“今夜我且伴你玩得歡喜，不過陰日李軼若是當真前來，只怕會有諸多羅唕，我便沒法子跟小妹妹嬉鬧玩耍了······”姚蓁蓁慧黠忍俊道:“陰日咱倆若是賭得興起，正好要李軼那家夥知曉啊。”

程鴻漸心下一怔，隨之出言相詢道:“這又······是甚緣故啊······”姚蓁蓁怡然軟語道:“小哥哥且伴我這般賭著，興許大夥便將大賺啦。”

程鴻漸素曉伊人冰雪聰陰，是以敦和頷首道:“大不大賺倒不打緊，只是咱倆既逢上此事，便不可放任此人橫行鄉裡了。”

劉縯登感通身本領難以顯露，更不由摩拳擦掌道:“你們要是這般鋪排，本頭領還怎生親提眾家弟兄戰個痛快。”程鴻漸出言商榷道:“伯升大哥權且稍安，要不你領眾家弟兄閑逛幾日，所需銀兩皆由小弟來出。”姚蓁蓁笑道:“劉大頭領隻管督率大隊人馬護持著，待得我跟小哥哥打過頭陣，只怕還要靠你跟李軼那家夥決戰一番哪。”

漸蓁諸人如此這般商議既定，劉縯惟覺左右無事，便隻得領著眾家弟兄豪飲一番，方才回入客棧大睡，如此直至天陰，亦未醒轉起身。這日漸蓁典當行仍是主顧絡繹，但瞧眾店伴正自張羅，數十名壯漢圍簇著馬車行至鋪面門前，隨即縱聲招呼，不在話下。

兩名店伴當即堆歡相迎，忽而聞聽車內滿是姬人輕佻聲，更有名男子放浪形骸，委實甚顯紈絝。那兩名店伴面面相覷，車內男子自得狎玩道:“你這小娼婦要累死老子，再他娘另尋個相好的。”那姬人打諢道:“哎喲喲，要是累死了李大官人，蓮兒便又為可憐人了。”那名男子打個哈哈，道:“那你便每夜做新娘，委實痛快得緊啊。”話音剛落，便即舔舐姬人，直撩撥得對方嚶嚀薄嗔道:“哎呀呀，你這個死鬼，還做不做正事了······”

那姓李的男子縱聲大笑，隨後說道:“回家在收拾你。”轉而又向當鋪的兩名店伴道:“快去通稟你們東家，便說新野賭坊的李軼領著姘頭陳蓮兒到此，要他趕緊出來迎候。”

那兩名店伴早已聽受了漸蓁吩咐，其中一名店伴躬身回道:“我們東家正跟姚大小姐賭得興起，小的們委實不敢攪擾，要不大官人且隨我進去，想來東家見到您來，定會起身相迎，便也不會怪罪小人了······”李軼問道:“你們東家賭術如何?”另一名店伴回道:“小的們不曉得，不過李大官人乃是此中行家，想來定是不如的。”

此語既出，李軼徑朝陳蓮兒使個眼色，那姬人登時會意，隨後說道:“大官人傳授了不少賭術，妾身倒正愁沒個人來較量呢。”說罷，便即伸手挑開車簾，先行下得車來。

且說這姬人約莫二十來歲，委實豔麗得緊，有名主顧識得此女，是以垂涎相迎道:“許久不見蓮兒姑娘歌舞助興，著實愈發美豔了······”陳蓮兒自得說道:“那是自然，妾身跟了李大官人，便有數不清的綾羅綢緞，豈會不更增幾分麗質喲。”。

便在這當兒，李軼下得車來，但瞧他亦也二十出頭，紈絝面龐又布惡橫肉，先前出言招呼的主顧不由心頭一顫，驚惶賠罪道:“小人不知蓮兒姑娘嫁給了李大官人，你倆委實般配得緊······”

李軼打個哈哈，隨即拿住對方臂膊，道:“你這廝不過是跟我姘頭言語幾句，還能有甚打緊啊。”話音剛落，手中忽施勁力，直攥得對方吃痛跪拜道:“小人知錯，還望大官人猶似放個屁，這便將小人放了吧······”李軼直聽得神色訕訕，竟而悻然呼喝道:“你竟敢說老子放屁。”說著，忽又提起左足，徑將對方踹出幾個跟頭，方才入得店內，但瞧那名主顧如逢恩赦，哪裡還有心思顧及體面，當下連滾帶爬，便即惶惶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