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越陌度阡思有為(10)

　如此這般菜過五味，程鴻漸出言相邀道:“先前陰家伯父將別院借給了我跟小妹妹，其內委實有些屋舍，且有些許仆役服侍，兩位大哥不如領眾家弟兄前往將歇著，而小弟定當為大夥買處甚好的庭院來。”

　劉秀惟覺如此不妥，當下語重心長道:“賢弟經營這等買賣，定當花銷好些本錢，平素便該能省則省，切莫如此破費。”程鴻漸竟自脫口道:“使些錢財都不打緊的，兩位大哥既已到得新野，我定要為你們尋得好住處。”劉縯粗豪笑道:“我跟你義兄到哪裡都能住，犯不著這般勞煩。”

　程鴻漸觀瞧樓外月過三杆夜正濃，當下複又相邀道:“這會子天色已晚，兩位大哥先領眾家弟兄隨我回家將歇，些許小事自可再做計較的。”

　便在這當兒，劉縯忽而打個哈哈，道:“鴻漸兄弟畢竟是借住在陰家老爺的庭院，我領著眾家弟兄到他那裡，非得渾身不自在。”

　程鴻漸初時一怔，隨後恍然唏噓，竟自脫口道:“都怪小弟疏忽，我這便給大夥尋客棧去。”話音剛落，便即招呼店伴結帳，酒樓掌櫃觀瞧鴻漸如此大排筵宴，便命帳房抹去零頭，當下徑將諸人送出老遠，方才滿臉堆歡地回入樓中。

　程鴻漸正欲引領諸人入住客棧，劉秀複又出言相勸道:“賢弟已然破費不少銀兩，理應節儉才是，而我姐夫鄧晨恰又住在新野，我等自可前往小住。”

　程鴻漸聞言莞爾，接著說道:“先前小弟開店迎客? 陰家伯父便曾相邀過他，是以我跟鄧晨大哥結識過? 我亦知他家離此並不甚近，而這會子又夜色已深了　　”話到後來，竟自頓了一頓，隨之敦和笑續道:“兩位大哥既領眾家弟兄到此，小弟自當好生看顧? 我這當兒既是有錢? 便該要大夥吃住都好　　”

　劉縯觀瞧鴻漸如此慷慨，登感此等情義相交莫逆? 當下開懷一笑，道:“鴻漸兄弟如此相待大夥? 我也不他娘跟你推辭了。”轉而瞧向麾下的嘍囉，粗豪續道:“這是我過命的兄弟，眾家弟兄也都喝得痛快了? 往後不管他要爾等做甚勾當? 都不準給老子崩出半個不字來。”

　那眾鄉野強人已然酒足飯飽? 且又敬畏劉縯? 當下自是鼓噪奉命，更有十數名好漢徑朝鴻漸納頭便拜。

　程鴻漸趕忙相扶? 但瞧劉縯踉踉蹌蹌? 粗聲大氣地道:“鴻漸兄弟隻管要他們拜? 這都是本頭領允準的！”話到後來? 更不由面露得色? 拍了拍自身胸脯。

　程鴻漸竟自拱手還禮，接著說道:“大夥都是我義兄及伯升大哥的弟兄? 我自當好生看顧，而這等大禮我　　我委實受不起的　　”說罷，複又將諸人扶將起身了。

　這夜晚星辰明月又相逢? 端的是好生璀璨，直迎那破曉鶯啼日照窗? 但瞧劉縯、劉秀及程鴻漸同屋小住，三人悠悠醒轉，鴻漸先邀眾家兄弟用過早飯，劉秀又道:“為兄這便領人打探生事者的底細，賢弟隻管跟我兄長回入店中看顧。”程鴻漸頷首道:“大哥千萬小心。”

　諸人商議既定，劉秀便選出十數名頗通拳腳的人物出得客棧，程鴻漸向客棧掌櫃交了半月房錢，徑將眾家弟兄安置妥當，便邀劉縯回至當鋪，入得裡屋小坐。

　如此未過多大工夫，十數名乞丐模樣的潑皮拎著百十套破衣蜂擁而至，店伴遵照吩咐，當下正待給些小錢，為首那人破口便罵，隨後複又呼喝道:“店裡頭沒個長眼的，弟兄們拿的都是寶貝，你們這幫撮鳥都給老子打發要飯的！”話音剛落，忽而甩起手中，猛朝店伴劈頭蓋臉地砸將過去了。

　那名店伴未及回過神來，程鴻漸搶步躍出裡屋，左掌回動潛凝力，徑將破衣攥入手中，隨之恭謹抱拳道:“我是此間東家，店中若是有甚不當之處，諸位大可明言，只是莫要動手　　”

　那眾潑皮觀瞧程鴻漸本在丈許開外，卻可在斜刺裡隔空取物，不由大感驚駭，先前擲衣的潑皮強自嗔道:“你　　你這廝還要搶我寶貝　　”

　程鴻漸竟自奉還破衣，接著說道:“我不是要搶你衣服的　　”那擲衣的潑皮複又壯起膽子，竟而出言輕嘲道:“你這當鋪仗著有面目，便他娘的要來硬搶，弟兄們定當殺殺你們威風，要爾等曉得厲害！”

　那眾乞丐模樣的潑皮紛紛鼓噪，劉縯愈發按捺不住， 當下邁開流星大步，昂然立志鴻漸身旁，威凜斷喝道:“爾等憊賴行貨莫要給臉不要臉，竟敢不知本頭領是甚人物。”那眾潑皮無不面面相覷，劉縯複又呼喝道:“老子不願髒了兄弟的地界，還不滾回去！”

　且說劉縯本就頗具項王姿，那眾宵小又瞧出對方定非等閑的強寇，自是未敢造次，便在這當兒，程鴻漸出言說和道:“諸位客官所當物事，委實值不得多少錢財，你們若是不願做此生意，本店恭送便是。”

　眾潑皮甚沒奈何，為首那人低低地道:“往後再來計較。”話音剛落，便領同行諸人頭也不回地去了，劉縯又向鴻漸道:“兄弟既是遇到潑皮，還跟他們有甚羅唕，不如都給宰了。”

　程鴻漸惟覺如此不妥，竟自悠悠脫口道:“既是跟鄉裡做生意，倒也不必這般計較的。”劉縯頗沒好氣地道:“都似你這般好言語，旁人豈會不來欺侮。”

　程鴻漸莞爾一笑，當下未再多做言語，便邀劉縯入得後院小屋品茶，靜候義兄消息，如此未過多久，劉縯已然頗不耐煩，便至庭院中橫掃長槊擊勁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