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江湖筵宴笑談冠(11)

　四下裡風雪未歇，但瞧那雙比翼相伴坐於轅上，程鴻漸提韁駕車，徑跟伊人言道:“此間風大，小妹妹還是進裡面坐著吧。”那小妮子婉悅搖首道:“我不冷。”

　程鴻漸伸出右手憐惜擁伊人，隨之溫語道:“適才巧倩那般言語，端的要你受委屈了······”姚蓁蓁笑道:“我曉得小哥哥最重情義，若是逢著旁人，只怕不會這般看顧她的。”程鴻漸道:“若不替夫子好生看顧她，我這心裡頭著實不忍的······”

　姚蓁蓁深曉檀郎心思，竟自嫣然軟語道:“我曉得啦······”話到後來，徑朝檀郎懷中偎了偎，接著續道:“小哥哥要幫襯蘭馨姐姐擇個夫婿，她倒並不那般情願呢······”

　那程鴻漸亦曉此節，是以出言相詢道:“小妹妹覺得該怎生替她擇個夫婿才好啊?”姚蓁蓁道:“我瞧著蘭馨姐亦是真心傾慕你，料來她會不好受的······”話到後來，便不禁輕歎一聲，隨之悠悠脫口道:“蘭馨姐不好受，我也沒法子，只怕她若好受啦，我便要不好受啦······”

　程鴻漸勒緊韁繩，轉而憐惜撫伊人，隨後說道:“小妹妹若是不好受，我便定要難過的，其實不管她好不好受的，小妹妹都可歡喜啊······”

　那小妮子終究稚氣未脫，但瞧她自顧將檀郎右臂攬入懷中恣廝磨，桃夭粉嬌顏愈現酸楚神色，竟而輕啜一聲，道:“蘭馨姐只怕要你跟她好，如此才會歡喜，可我便不歡喜啦。”話到後來，便自顧輕拭盈盈花眸淚，悠悠相詢道:“小哥哥若是跟旁的姑娘好，我便不歡喜，小哥哥會不會覺得人家的心眼小啊······”程鴻漸莞爾言道:“小妹妹若是跟旁的男子好，那我也不歡喜的······”

　姚蓁蓁破涕為笑，不覺羞得再難言語，自顧著徑以檀郎的衣襟複拭嬌顏淚，此情正如宋朝張先有詩雲道:“菱蔓雖多不上船，心眼在郎邊。”

　“豆腐腦兒嘞，熱騰騰的豆腐腦兒嘞！”

　程鴻漸正自不住撫慰著懷中伊人，這當兒聞聲張望，恰見名老漢挑著擔兒緩步踱來，而其旁另有名老嫗相伴，隨之縱聲招呼道:“兩位快來，晚輩要買豆腐腦兒！”

　此語既出，那雙老夫婦便趕忙踏碎步奔來，但瞧那老漢放下擔子，搓了搓手，隨後唱喏道:“這位小姐莫不是凍得哭了，吃了我家老婆子的豆腐腦，定保這位大小姐渾身暖和。”那名老嫗笑嗔道:“你這老頭子好沒個眼神兒，這位嬌小姐分明是被車上的公子爺惹哭了。”程鴻漸歉然莞爾道:“是我惹得小妹妹不歡喜了······”

　那老嫗複將漸蓁稍作打量，隨即脫口讚道:“公子跟小姐都生得好俊，嬌小姐出落得更勝玉人兒了。”話到後來，更不由嘖嘖興歎，接著續道:“想當初老婆子我也是個大美人兒，卻委實不敢跟這位嬌小姐相較了······”那老漢接口道:“老婆子分明是這天底下最好看的。”那老嫗喜道:“老頭子隻曉得哄我，其實你才是這天底下最好看的公子爺呢！”

　漸蓁相顧而笑，那小妮子怡然說道:“先給我跟小哥哥盛上一碗。”

　那老嫗先行揭開一隻桶的蓋子，盛出大半碗白嫩香滑的豆腐腦兒，轉而揭開另一隻桶，從中盛出小半碗甘**汁，澆在了白嫩豆腐腦兒上，直欲交入漸蓁手中。

　程鴻漸相勸伊人趁熱吃了，而那小妮子又要老嫗再添新杓，便跟檀郎嬉笑著彼此喂食，及至用過這碗豆腐腦兒，姚蓁蓁徑從懷中取出錦帕，攜其輕拭了彼此嘴旁。

　程鴻漸將此空碗送還那老嫗，而那老漢堆歡相詢道:“公子跟小姐要不要再來一碗?”姚蓁蓁欣然笑語道:“我跟小哥哥食此一碗，便歡喜得緊啦。”

　程鴻漸摘下腰間滿登登的錦繡小囊，徑將其內銀兩悉數倒至手上，便將那些銀兩轉遞至那老漢手中，說道:“兩位權且收好。”

　那老漢雙手捧著白花花的銀子， 自不由瑟瑟發顫，隨後說道:“哪裡用得了這許多······”那老嫗亦道:“哎喲，正是，正是，幾枚銅板的豆腐腦兒，公子趕緊拿回去······”說話間，便將老漢手中的銀兩徑朝鴻漸推去。

　程鴻漸觀狀一笑，當下敦和言道:“兩位哄得我小妹妹歡喜，我便跟著歡喜，這些銀兩略顯心意，只是這錦繡小囊是我小妹妹繡的，在下便不相送了。”那小妮子嘻嘻一笑，道:“這些銀子你倆隻管拿著，趕緊回家喝碗豆腐腦兒吧。”。

　那老漢先將銀兩放入布褡中，便跟自家老妻道:“今日給你買些好綢子，還要打些小酒兒喝！”說罷，相伴那老嫗徑朝漸蓁千恩萬謝，方才歡喜離去了。

　那雙比翼相偎凝望著老夫婦的背影，如此隔得半晌，愈覺心下恬然，隨之複駕雕車，徑朝麗華所居的府邸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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