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曉梅剛離開車間,那四位同事便相互嚼起耳根子了——
“你們看到了嗎?咱們的廠長對曉梅可真好。她才來廠多久了,就得到另眼相待。”
“唉,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咱們的廠長看上這個姑娘呀。”
“可不是嘛,她真是有福氣了,一下子飛上枝頭變鳳凰呀。”
“這不是她有福氣,而是她長得像電影明星一樣。唉,她應該感謝她的爹娘給她一個好容貌呀。”
“喂,我看竇主任好像很吃醋呀。”
“可不是嘛,我也看到了。竇主任已經喜歡馬廠長很久了,結果馬廠長對新來的女工看對眼了,這才可尷尬了。”
“哎呀,竇主任可是跟馬廠長一起離開的,曉梅會不會遇到啥狀況呢?”
那個女同事預料對了,當郝曉梅剛走到那間辦公室,便從窗戶裡看到他倆相互撕扯起來了——
原來,馬平川一看竇純燕趁機粘上自己了,便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試圖想推開她,但竇純燕突然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馬平川臉上瞬間漲紅了,拚命往外掙脫,並一邊訓斥道:“你快放手!這成何體統?”
不料,竇純燕有些動情了,不僅死死摟住對方的脖子不放,而且還踮起叫用自己的小嘴去夠對方的嘴巴。
馬平川無法躲閃,正好被她碰個正著,瞬間,一股電流同時穿過兩副相連的身軀。
“平川···我喜歡你···咱們在一起吧···”
馬平川一看竇純燕徹底發狂了,隻好用足了力量,狠狠把她拋出去——
竇純燕是身軀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房門上,並且直接撞開了它。結果,剛靠近房門的郝曉梅暴露在馬平川的眼皮子底下,他倆彼此都驚呆了。
馬平川沒有料到竇純燕會摔得這樣厲害,顧不上郝曉梅了,趕緊上前俯身:“喂,你沒事吧?”
可是,竇純燕因為後腦杓重重地砸在門板上,已經昏厥過去了,一時根本叫不醒。
馬平川有些慌了,不停地搖動對方的肩膀:“純燕!快醒醒!”
郝曉梅無法回避了,隻好俯身幫忙,當抱起竇純燕的頭時,不由向馬平川蹙眉道:“竇主任好像腦袋撞壞了,你趕緊抱她去醫務室吧。”
馬平川無可奈何,隻好當著郝曉梅的面把竇純燕從冰涼的水泥地面抱起來,再邁步衝向了門外——
郝曉梅清楚隔壁的醫務室裡有一個保健醫,自己為了避免尷尬,並沒有跟過去,而是選擇了回避。
當她憂慮重重地走回車間時,令那四個同事愣住了。
“曉梅,廠長怎沒跟你一起過來?”
郝曉梅面對同事和那位安裝工頭質疑的目光,隻好掩飾道:“馬廠長不在辦公室裡。”
年長的女工眨了眨疑惑的眼神:“竇主任呢?”
郝曉梅如何敢講實情,有些慌亂地搖搖頭:“我也沒看見。”
現場的所有人都感到迷茫,在這個節骨眼,這兩位負責人都去哪了?
安裝工頭一皺眉頭:“現在是安裝關鍵時刻,馬廠長怎麽能一聲不響地離開呢?”
年長女工趕緊勸道:“師傅們別著急,我們的廠長既然沒交代啥,就不會離開太久,請您們耐心等待吧。”
安裝工頭不由苦笑道:“你們的老板一直催我們趕進度,害得我們天天加班加點乾活,可現在我們不得不停工等待,這算是怎回事呢?”
您別著急,
說不定馬廠長很快就回來了。” 郝曉梅清楚時間的緊迫性,也意識到老板不慎弄傷上司恐怕要耽擱一些時間,假如車間主任造成了腦震蕩,甚至腦出血,恐怕無暇顧及車間了,既然這兩位主要負責人都不在現場,就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她遲疑一下,終於拿出了自己的勇氣。
“師傅,既然我們的廠長和主任都不在,您有什麽問題就問我吧。”
郝曉梅的勇敢表態令其他女同事驚詫不已,這麽大的事就連她們這些富有經驗的老工人都不敢承擔,就憑這個新女工有什麽魄力去這樣做?
安裝工頭當然想不浪費時間,但也質疑年輕的女工一句:“你真能做領導的主?”
郝曉梅點點頭:“嗯,只要是設備上的事情,我有發言權。畢竟,我以後要操控它。”
“那好,你看這條通風管該怎樣安置才行?”
“您是讓我來設計嗎?”
“哦,那倒不是,目前它有兩個選項,請你做出決定。”
安裝工頭隨即把方案對她介紹一遍。
郝曉梅了解詳情後,便思忖道:“關於第一個選項雖然可以節省一些材料,但它會妨礙我們的操作,而且距離履盤很近,時間久了,恐怕會造成事故,所以我認同第二個選項。雖然要多費一些管材,但可以讓操作者順暢無阻,而且很安全。”
安裝工頭不由向她豎起了大拇指:“別看姑娘年輕,卻有大局觀。這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郝曉梅苦笑道:“既然您早有想法了,為啥還要請教我們的領導?”
安裝工頭一聳肩膀:“你們的那位馬廠長特別不大方,一直壓縮成本,萬一嫌我們的設計讓他多破費了,這我們可擔待不起。”
郝曉梅的心裡頓時籠罩一層陰雲,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會不會讓老板滿意。畢竟廠裡的經濟情況肯定是緊張,如果能節省一點就不能有絲毫的浪費。尤其在老板目前心情不好的情況下,他剛才居然情急之下弄傷了竇主任,稍後會不會衝自己發火呢?
不過,她心裡雖然有一絲忐忑,但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了,也是對操作設備的姐妹們負責,便不改初衷。
那些女同事雖然清楚老板很青睞這位貌美的新女工,但對她這樣大膽的出風頭還是唏噓不已。
再說竇純燕確實被磕成了輕微腦震蕩,在保健醫的幫助,慢慢地蘇醒過來了。
一直懸著心的馬平川見狀,終於吐口氣:“純燕,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竇純燕也許被磕糊塗了,兩眼一陣迷茫:“我怎麽在這裡?”
保健醫趕緊回答:“竇主任您剛才暈倒了,是馬廠長把你抱到醫務室的。”
保健醫的一個‘抱’字令馬平川與竇純燕同時尷尬,但竇純燕卻多了一種幸福感。
“馬廠長,謝謝你救我。”竇純燕當著保健醫生的面,言不由衷地跟馬平川客套。
馬平川卻滿臉慚愧:“你千萬不要謝我,把你救醒的是小劉醫生,而我是造成你休克的罪魁禍首。
竇純燕自然記起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但當著保健醫生的面掩飾:“是我走道拌蒜不小心摔倒磕了一下,跟你有什麽關系?”
馬平川一看她居然為自己開脫,心裡很是感激,但當著保健醫生的面不方便點破,便轉為關切:“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竇純燕一摸後腦杓:“我···沒事了,只是有些頭暈罷了。”
馬平川又把征求的目光投向保健醫生:“小劉,你看竇主任的情況怎麽樣?”
保健醫生顯得很持重:“我看您最好送竇主任去醫院檢查一下。她的後腦畢竟受到了重擊,要預防腦出血呀。”
馬平川也不敢大意,立即征求竇純燕的意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吧?”
竇純燕有些過意不去:“你別費事了,我沒有那麽脆弱。”
保健醫生則表示:“萬一是一個寸勁,就會耽誤事了,你還是去醫院拍一個片子吧。”
馬平川不再遲疑了:“你什麽都別說了,我立即陪你去醫院!”
竇純燕本想再拒絕,但一想到可以趁機讓對方多陪自己一些時間,便不再堅持了。
由於那個時代物質還很貧乏,馬平川雖然貴為一廠之主,但也沒有自己的專車,只能依靠出租車。不過,在過程中他必須背著腦袋還不完全清醒的竇純燕。
竇純燕伏在他的背上,本來不太清楚的腦袋更加暈眩了,乾脆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那雙陶醉的杏眼。
馬平川如果感覺不到?但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樣粗暴了,隻好任由對方的任何舉動。
等到了醫院經過一系列的檢查,證明是虛驚一場,竇純燕僅僅是輕微腦震蕩,靜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馬平川這才如釋重負,保健醫生也松了一口氣,隨即建議:“竇主任,您不要回廠裡了,還是回家休息一兩天吧?”
竇純燕的表情有些不安:“廠裡那麽多事,我回家休息合適嗎?”
馬平川趕緊表示:“只要你沒事就好,這比什麽都重要。”
“那好吧,你就送我回家吧。”
馬平川一聽她的請求,不由把遲疑的目光瞥向了保健醫生。很顯然,他希望保健醫生能夠承擔起護送竇純燕回家的重任。
不料,保健醫生錯會了老板的意思,還以為顧及自己充當了人家的‘電燈泡’了呢,因為她早就清楚車間主任對老板的情意了,於是便從走廊裡的長椅子上站起身來:“我現在必須回廠裡了,因為出來匆忙,就連醫務室的門都沒顧得上鎖。
竇純燕不等馬平川表態,便趕緊做出反應:“既然如此, 你趕緊回廠吧,千萬不要讓裡面的那些藥品丟失了。”
“好的,就有勞馬廠長獨自送竇主任回家了。”
馬平川在她倆這樣一唱一和之下,徹底沒了脾氣,只能眼睜睜目送保健醫生離開。
“純燕,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受傷了。”馬平川在身邊並無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終於向她表達了歉意。
竇純燕的委屈頓時由心而生——
“你太狠心了···怎能這樣對我···你知道嗎···我雖然傷到的是腦袋···但疼的是快要破碎的心···”
馬平川望著悲悲切切的竇純燕,隻好連聲陪不是。
竇純燕本想依附在馬平川的肩膀上發泄,但由於對方跟自己保持了足夠長的距離,便隻好作罷,經過短暫的發泄之後,便向馬平川提議:“你還不送我回家嗎?”
馬平川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人家這個很合理的要求,於是站起身來,稍微遲疑一下,才慢慢俯身去挽住對方的一隻胳臂。
竇純燕也順勢站起來,雖然不要求馬平川背自己了,但也讓自己的嬌軀緊緊依附在對方身體的一側。
馬平川只能用另一隻胳臂緊緊攬住她的身軀,並緩慢往外走——
等到了車間主任的家,馬平川頓時被她家的豪華的裝飾吸引了。那是一個三居室,裡面的布局很是講究,而且是一塵不染。馬平川是從農村裡走出來的,自然對眼前宮殿一般的居室羨慕不已。
竇純燕看在眼裡,一邊請他坐下一邊試探地問道:“平川,你喜歡這個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