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教授跟郝曉梅來到劉成凱的病房,首先詢問一下他的感覺,然後按照郝曉梅之前的交待說辭,含蓄地向他表達出來了。
劉成凱聽得還是不滿意,不由焦躁道:“大夫,您說我的傷需要一個漫長恢復過程,到底是多久呀?”
劉教授掩飾一笑:“同志,傷是慢慢養的,你再著急也沒有用呀。你起碼要等骨傷愈合了,才能想下一步的事情吧。”
郝曉梅趁機附和:“就是,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你要耐下心來才行。”
劉成凱的心煩氣躁終於緩和一些,衝老大夫歉意一笑:“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劉教授的內心暗中歎息,隨即不動聲色道:“現在時間不早了,我該下班回家了,祝你晚安!”
劉成凱想向人家揮揮手,可惜根本抬不起胳膊來,只能目送老大夫離開。
郝曉梅送走劉教授回來,一副嗔怪的眼神瞪著他:“哥,你現在該滿意了吧?”
劉成凱依舊一副懊惱:“我還要在床上躺很久呢,實在是拖累你了。”
郝曉梅連連擺手:“你千萬不要過意不去,我是你救的,如今能有照顧你的機會,是我求之不得的。”
劉成凱不禁苦笑:“我可不情願給你這樣的機會。”
“呵呵,這是天意,你是逃不掉的。當初我還不想自己走投無路呢,但卻幸遇了你,這也叫因禍得福。”
劉成凱不禁回想起當初,卻懊悔道:“想當初我還不想收留你,結果害得你···”
“哥,什麽都別說了,只要你現在需要曉梅就行。”
劉成凱鼻子一酸,目光轉向了天花板,瞬間模糊了。
接下來幾天,劉成凱又接受了一系列的治療,根據郝曉梅的請求,凡是跟他接觸的醫生都是一律的說辭,這讓劉成凱低落的情緒又一絲慰藉。
一眨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已經到了盛夏時節,盡管病房裡安裝了電扇,但還是濕熱無比。
劉成凱渾身傷痛基本消失了,但還要求不能動,實際上他也根本動不了。不過,那雙手倒是可以自由活動了,吃飯時也不需要郝曉梅親手喂食了。
劉成凱因為自己的吃喝拉撒都需要郝曉梅的幫忙,感到非常難堪,好不容易雙手可以吃勁了,就不停地使用和鍛煉那雙手,仿佛要靠它們支撐起自己的一切。結果,他往往弄得一身大汗。
郝曉梅因為他的身體結實了不少,也無需時時刻刻守候在病床邊了,也偶爾去醫院後院轉一轉,欣賞一下那個大花壇,雖然之前的鮮花早就凋零了,但總有應季鮮花綻開,讓那裡始終呈現鮮花錦簇現象。她突然覺得劉大哥久呆病房會很煩悶,應該出來到這裡透口氣。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主治醫生講了,立即得到的支持,在護士長的幫助下,她借到一輛輪椅車,並把它推到了病房裡。
正嘗試從病床上坐起來的劉成凱一看她推進來一輛輪椅車,不由眼前一亮:“曉梅,你從哪弄來的輪椅?”
郝曉梅淺淺一笑:“是夏護士長借給咱們的。”
“你意思是讓我使用它?”
郝曉梅點點頭:“嗯,醫生說你在病床上躺得太久了,應該出去活動一下。”
劉成凱不禁苦笑:“這裡又熱又悶,成天弄得我大汗淋漓的,假如我身體能動,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郝曉梅趕緊勸阻:“你千萬不要這樣詛咒,因為這間病房就是你新生的地方。
” 劉成凱不禁唏噓:“新生的地方?你真能形容!”
郝曉梅眨了眨大眼睛:“難道不是嗎?你的傷就是在這裡養的。”
“可這裡養好我的傷了嗎?我現在就算能坐起來,也需要你的幫忙呀。”
“唉,你急什麽?將來不僅可以自己坐起來,而且還要站起來,走起來呢,一切都要慢慢來嘛。”
“慢慢來?我已經傷了快三個月了吧?除了雙手可以自由活動,身體其他部位根本動不了,稍一吃勁,就引來一陣劇痛。這算是養好傷了嗎?我覺得這間病房有邪氣,呆著一點也不舒服。”
郝曉梅心裡一動,不由試探道:“既然你覺得這裡有問題,那想不想換一下環境呢?”
“想呀,你要不跟護士長商量一下,看看能否給我調換一間病房?”
郝曉梅黯然苦笑:“這根本不用商量,完全行不通!”
劉成凱一愣:“為什麽?”
“因為這裡床位太緊張了,我聽張大夫跟我講,這裡平均每張病床都有三名亟待治療的患者排著號呢。”
劉成凱頓時愕然道:“原來還有那麽多患者得不到治療。”
“是呀,因為你是部隊上的人,又是受了這麽重的傷,所以才能長期享受這個單間。”
劉成凱又懊惱道:“唉,我的傷真是坑人呀,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那麽多亟待治療的患者。”
郝曉梅心裡一動:“如果你不想這樣,咱們可以換一個環境呀。”
“唉,現在這裡床位如此緊張,我還能去哪?”
“哥,難道你沒想過回家養傷嗎?”
“回家?”
“對,那裡的環境會讓你倍感親切,也有助於你的恢復呀。”
劉成凱又不禁苦笑:“我的身體還動不了呢,怎麽可以回家?”
郝曉梅趕緊表示:“哥,正因為你的身體動不了,才要回家休養呀,等到身體康復了,就可以返回部隊了。”
“可是···”劉成凱面露難色,“像我這個樣子在這裡都讓你累得夠嗆,如果回家了,就沒有護士們幫你了。就憑你一個人能照顧得了我嗎?”
郝曉梅一副自信:“沒事,我肯定能照顧得了你!”
劉成凱思忖片刻,還是搖搖頭:“還是不要了,我已經躺了兩個多月了,估計再堅持一個月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這···難道你不想家嗎?”
劉成凱心頭一震:“當然想家了。可我這副樣子怎回家呀?”
“你是部隊光榮負傷,又沒啥丟人的,怎就不能回家呢。”
“可是···家裡的條件怎能跟醫院相比呢?”
“哥,難道你不想換一換環境了?難道你想在這裡佔用別人的治療空間嗎??”
劉成凱面對她近乎質問性的口吻,不由愕然了。
郝曉梅意識到自己有些性急了,趕緊改變話題:“現在就讓我帶你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吧。”
劉成凱雖然全身幾處骨折已經愈合了,但現在就連坐起身來也需要郝曉梅全力幫忙,當想到她要憑一己之力把自己從病床上移動到輪椅上,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由一皺眉頭:“你能行嗎?要不請護士過來幫忙吧?”
郝曉梅堅定地回答:“不!我必須學會獨立照顧你!”
劉成凱不由一怔:“你?”
郝曉梅此時已經開始付諸行動,先把輪椅車擺好在床沿,然後去奮力攙扶起正躍躍欲試的劉成凱。
劉成凱不能猶豫了,順勢撐起了自己的雙臂。然而,由於他的下半身完全不能動,要靠郝曉梅全力托起。
“哥,快摟住我的脖子!”
郝曉梅一聲令下,然後奮力去扳動他的下半身。
已經坐起身的劉成凱隻好摟住她的脖子,讓自己的上半身有一個支撐。
郝曉梅頓時感到了壓力,但她沒有退縮,而是選擇孤注一擲,拚命抱著劉成凱的雙腿從床上往輪椅車上移動······
劉成凱有些驚駭了,趕緊勸阻她:“你不行的,快放下我吧。”
郝曉梅大口喘息一口:“哥難道你怕摔嗎?”
劉成凱苦笑道:“我不怕,但怕把你摔了!”
郝曉梅搖搖頭:“我···我也不怕摔···想當初你從那麽遠的距離把我抱回家···我難道從床···到輪椅的咫尺距離都做不到嗎···”
“曉梅,你是一個女孩子,跟我一個‘練過’的男人能一樣嗎?你就別逞能了,萬一摔了,我正好砸在你的小身板上。”
郝曉梅根本聽不進他的勸說,從她的身體深處迸發出一股狠勁,一定要把劉大哥托到輪椅上,一定要撐起照顧劉大哥的重任。
當她的骨子裡迸發出這樣的堅毅時,全身仿佛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終於把像山一般的劉成凱身軀懸在了空中·······
劉成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同時也感覺郝曉梅的身軀在顫抖,頓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可他幫不上她任何忙,只能緊緊摟住她的脖子不放,算是幫她分擔一點壓力。
郝曉梅確實要摔倒,因為她弱小的身軀承擔著像山一樣的重負,令她舉步維艱,可她心裡明白自己決不能倒下,否則,不僅僅會令劉大哥再一次經受碰撞而雪上加霜,而且自己之前一切的努力都要歸零。
她當初設想自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劉大哥的身軀迅速從病床挪動輪椅上去,可現在完全身不由己了,只能慢慢地靠近輪椅,而她拖的時間愈長就愈大量消耗自己的儲備並不豐富的體能。
她最終還是做到了!當她終於讓劉成凱的屁股與輪椅車做到軟著陸時, 不禁發出了興奮的高呼:“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劉成凱怎坐在輪椅上,感覺異常不適,不僅整個病房的牆壁和天花板在旋轉,就連跟前的女孩攜帶自己也在翻騰,並且伴隨一陣暈眩和惡心。
他克服自己身體的不適,緩緩放開郝曉梅的脖子。
郝曉梅已經是一身大汗了,真正體會到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她一邊擦汗一邊衝劉成凱歡呼:“哥,我終於做到了!以後可以單獨照顧你了!!”
劉成凱由於剛剛接觸輪椅,身體感覺極度不適,恨不得立即躺回已經躺膩的病床上,但他清楚,如果自己不盡快適應這一小步,以後的恢復就更難了,於是咬牙堅持著,要迫使自己盡快適應一個新的姿態。
郝曉梅首先緩和過來,一看劉成凱的臉色發僵,沒有一點喜悅的表情,不由關切道:“哥,你感覺怎麽樣?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劉成凱眼看她滿頭大汗,不忍再讓她太操心了,於是掩飾一笑:“沒有,我挺好的。”
“你是不是不適應輪椅車?”
“有一點吧,但無所謂,我會很快適應的。”
“嗯,只要你能坐上輪椅了,就可以經常去戶外活動了。我現在推你出去好不好?”
“曉梅,看把你給累的?不需要歇一會嗎?”
郝曉梅拿起一個毛巾不停地擦汗,同時微笑解釋:“我不是累的,而是熱的,病房裡太悶了,只要出去通通風就沒事了。”
劉成凱隻好表示:“那好吧,你就推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