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曉梅眼看他有脫水的跡象,並不再對他妥協了,端著水杯頂著他的雙唇:“哥,你必須要喝水呀,否則身體是吃不消的。”
劉成凱卻搖搖頭:“我還能堅持,再等一下吧。”
郝曉梅黯然傷情:“你這是何苦呢?”
劉成凱不禁苦笑:“我即便渴一點也總比憋著好受呀。”
“誰讓你憋著了?如果想上廁所,我可以幫你呀。”
“唉,這裡不比醫院,廁所裡又沒有座便器,你既沒有力氣照顧我,同時也不方便。”
郝曉梅有點啼笑皆非:“哥,你是一名患者,誰笑話你呀?”
“不,在醫院我是患者,可以不背著醫護人員,但在公共的場合,我依舊是一名軍人,要顧及自己軍人的形象。”
郝曉梅很是不滿:“哥,你真有一點死要面子活受罪呀。”
劉成凱淡然一笑:“罪不就是讓人受的嗎?我之前所遭的罪還少嗎?俗話說得好,這世上沒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郝曉梅的態度很快又化作一片憐惜:“可是這口渴的滋味不好受呀。就拿我來說,可以讓自己餓著,但渴一點都受不了。你還是一名患者,不該這樣承受呀。”
劉成凱一看她真是心疼自己,不由心裡一熱,趕緊安撫道:“你放心吧,我是練過的,就算一天不吃不喝也無所謂,還能照樣打勝仗。”
郝曉梅一愣:“你練過忍饑挨餓?”
“是呀,當初我們在野外生存訓練時,往往找不到水和食物,只能接受這方面的訓練。”
郝曉梅眼神頓時泛紅道:“雖然我知道當兵訓練很艱苦,但沒有想到還要承受饑渴的折磨。”
劉成凱趕緊解釋道:“這並不是所有的軍人都得到的待遇,只有身為作戰部隊的我們特種兵才能有這樣的禮遇。”
郝曉梅不禁苦笑:“你居然把忍饑挨餓當做了一種禮遇。唉,我看這個兵不當也罷。”
“那可不行。”劉成凱立即表現異議,“我天生就是當兵的材料,也只有在這個神聖的崗位上才能讓我的價值閃光。”
郝曉梅鼻子一酸,勉強控制住自己的眼淚,隨即鼓勵道:“哥,你要想重返部隊那個戰場,那就必須珍重自己的身體,同時要努力做康復訓練。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站起來的。”
劉成凱受到她的鼓勵,頓時熱血澎湃:“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行!”
郝曉梅立即附和:“對,你今後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都要記住自己今天說過的話——我一定能行!”
劉成凱本來對自己的恢復還心裡沒底,當得到她的鼓勵和鞭策後,那種在部隊養成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油然而生。
當列車繼續行駛數小時後,他才在郝曉梅再三相勸下,喝下了第一口水。
時光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年——
正在返程途中的劉成凱回憶到這裡,不禁百感交集,下意識地解開衣領,把那個視為珍寶的護身符掏出了看一看,通過端詳它仿佛看到了愛妻那張盼望自己回家的殷切的面孔。
他心裡默默叨念:“曉梅,我的寶貝,你為我付出了那麽多,現在是我該承擔責任的時候了。
這趟旅程在他的點點滴滴的回憶中不知不覺結束了,當他到達省城時,又是新的一天清晨。
他這次選擇主動退伍並沒有跟愛妻商量,所以這趟回來也沒有通知她。他心裡清楚愛妻已經病入膏肓,不該驚動她,
應該讓她在家裡好好睡上一覺。 由於時間還早,他盡管之前歸心似箭,但為了不過早驚動愛妻的睡眠,他背著自己的行囊乾脆從車站步行回家。這段路程足足五裡地,但他並不感覺漫長,由於腦海裡裝的都是愛妻的身影,自然又回憶起她當初照顧自己的情景——
當初郝曉梅陪伴他下車時,馮天祥果然過來接站,劉成凱對他自然很熟悉,但由於好久沒交往了,這時由他照顧顯得很過意不去:“馮哥,辛苦你了。”
馮天祥親自登上車廂背他下車,一邊往下走一邊笑道:“凱子,你跟我還客氣什麽?咱倆可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這就是人家形容的發小呀。”
劉成凱一看他很念舊,便激動得熱淚盈眶,心裡異常懊悔,自己當初回家探親時真該跟人家打個招呼。唉,在這個世上誰敢說求不到誰呀?
郝曉梅提著行李陪同馮天祥一起下車,一看劉成凱激動無語了,便接過話茬:“馮大哥,就你一個人接站嗎?”
馮天祥因為前面還有緩慢下車的人,於是走走停停,趁機跟她聊幾句,這時笑道:“怎麽可能呢?當我一接到你接凱子回家的消息,我就通知竇大姐和馬總了。”
“他倆也都來了嗎?”
“當然了。我沒有讓他們上車,因為由我就足夠了。現在,他們都在出站口對你們翹首以盼呢。
劉成凱在醫院期間,已經聽郝曉梅詳細介紹過竇純燕母子已經那位老板了,也清楚之前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當想到郝曉梅為了自己而促成了人家成為了夫妻而唏噓不已。
郝曉梅的腳一邁下車,就痛快地呼吸一口省城的空氣,感覺那樣親切和新鮮。她在這裡生活一年多,已經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鄉了。
“哥,咱們終於到家了。”
雖然還沒有到達那條胡同,但郝曉梅還是發出這樣的欣喜。
劉成凱激動點點頭,對於這裡的一草一木,他比她更有一種難舍的情結。
馮天祥一看郝曉梅停頓一下,便把背上的劉成凱往上顛了一下,同時提醒:“曉梅,咱們快走吧,別讓人家馬總等得著急。”
郝曉梅這時顯得極其開朗,於是調侃道:“他著急什麽?難道要為我補上一桌他們的喜酒嗎?”
馮天祥嘿嘿一笑:“你還沒忘記這茬呢?不過我在來的路上聽馬總對竇經理說要在雁南樓擺一桌酒席,專門為你們接風洗塵呢。等咱們會合後,就一起去雁南樓了。”
劉成凱一聽,頓時一皺眉頭:“不行,我想回家!”
馮天祥不解:“為啥?你可是一名解放軍,難道見到馬總和竇大姐感到拘束嗎?”
劉成凱搖搖頭:“我不是這樣意思,還想親口向他倆表示道賀呢。只不過我這副樣子是不適合去飯店的。”
郝曉梅也附和道:“對,我們先回家。我哥在這一路上都沒有上過廁所呢。”
馮天祥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隨即又笑道:“這也沒啥,人家大飯店裡也有衛生間嘛,我照顧凱子也方便一些。”
郝曉梅聽到這裡,趕緊跟劉成凱商量:“哥,要不咱們就聽人家的安排吧?”
劉成凱知道自己到了這個份上,是離不開別人的幫助,光靠曉梅一個女孩子家是不行的,於是表態:“我聽你的。”
郝曉梅嫣然一笑,隨即快步走到馮天祥的前頭,要先跟守候在出站口的那對新人打個招呼。
馬平川跟竇純燕並肩守候在出站口,如今他倆已經成為了夫妻關系,而且經過兩個多月的磨合,儼然密不可分,所以相互簇擁著。
馬平川一眼從出站的人群中認出提著行李的郝曉梅,眼看她手提和肩扛兩件行李很吃力,便不顧出站口工作人員阻攔,迅速擠進站口,快步迎向了她——
郝曉梅平時身子就弱,由於馮天祥背著劉成凱,所以她要負擔所有的行囊,如果不是有一種動力支撐,她還真是吃不消,這時看到馬平川衝過來接應自己,自然的求之不得。
馬平川解除她身上的‘全副武裝’之後,依舊自責:“唉,我要是知道你攜帶這麽重的行李,真該進站去接你們,當初真不該聽老馮的。”
郝曉梅卻嫣然一笑:“平川,祝你新婚快樂!”
馬平川表情一囧:“還什麽新婚呀?我們已經兩個多月了。”
“呵呵,時間過得真快呀,我還以為是昨天的事情呢。”
就在這時,馮天祥背著劉成凱也到了跟前。
馬平川無暇埋怨馮天祥一聲,而是把一副恭敬的目光投向劉成凱:“這位就是成凱兄弟吧?”
劉成凱由於不認識他,雖然一眼就猜出對方是誰,但還是感覺很拘束,而且在自己處於這種狀態之下。
郝曉梅不等他做出反應,便伸手一指馬平川的前胸向他示意:“哥,這位先生就是我的老板馬總,同時也是一位剛做新郎的人。”
劉成凱衝他拘謹一笑:“馬總來了?給您添麻煩了。”
“您太客氣了。我之前做了對不起您的事情,只要您不怪罪我就好。”
劉成凱自然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麽,於是大度地表示:“一切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郝曉梅可不想出現任何的尷尬場面,趕緊打趣道:“咱們別在這裡相互客套了,趕緊出站吧。”
當他們走出出站口,郝曉梅立即跟竇純燕有了一番親切的互動。
竇純燕顯得很激動,緊緊把她抱在懷裡,語音哽咽道:“曉梅···可把你給盼回來了···想死姐姐了。”
郝曉梅自然也很動情,在她的懷裡沉浸片刻,才發出聲音:“純燕姐,曉梅也想你呀,上次錯過了你們的婚禮,很著急喝上你們補上的喜酒呀。”
“曉梅···快別說了···這個新娘本該是你···”
“不,做平川的新年,你會比我更幸福。所以機會要留給懂得珍惜的人。”
她倆互在耳邊私語幾句後,便分開了,因為要顧及身邊的人。
郝曉梅這時又劉成凱莊重地介紹了一下竇純燕。
劉成凱含笑向眼前這位長相俏臉且富有氣質的女人道一聲:“祝你新婚快樂!”
竇純燕的臉頰緋紅了,那雙杏眼閃著一絲難為情:“還‘新婚快樂’呀?我都感覺跟平川是老夫老妻了。”
郝曉梅則調侃道:“你倆才兩個多月而已,熱乎勁還沒過呢,談什麽‘老夫老妻’呀。”
竇純燕淡定了一些:“你們說我們新婚就新婚吧,既然想喝我倆的喜酒,我們馬上就補給你們!”
劉成凱這時不好再堅持先回家了,一切要依郝曉梅的臉色行事。他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的五尺漢子今後要依賴一個弱女子了,心裡是無限感傷,但在外表上還要掩飾這一點。
郝曉梅一看他們要把她和劉成凱領到預訂好的飯店了,還是向劉成凱投去征求的目光。
劉成凱一看她見到老熟人顯得興致很高,自然不會掃她的興,於是向她點點頭,表示一切順其自然。
馮天祥一直把劉成凱背到馬平川的專車旁,並在大家幫助下把他穩穩放在車廂裡才算如釋重負。
劉成凱一看他已經滿頭大汗了,顯得很是過意不去:“馮哥,辛苦你了。”
馮天祥一邊擦汗一邊笑道:“凱子,你還跟我客氣?我可沒白背你,而是有酬勞的。”
郝曉梅大吃一驚:“誰給你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