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夫人鼻孔一哼:“你話中的意思明明是輝輝在這個家受委屈了,什麽叫讓他不再受委屈了呀?”
郝曉梅一看對方簡直是無理取鬧,不由蹙起了眉頭。她的性格有嫉惡如仇的一面,很想義正言辭地數落對方幾句,但終於忍言不發。
這時候,輝輝並不理會大人們的矛盾,轉身進了一間臥室,估計是他下榻的客房。
馬平川趁輝輝離開現場,趕緊衝局長夫人解釋道:“王大姐誤會曉梅了,她是站在輝輝的角度上安慰孩子的話,起碼輝輝覺得自己就像受了什麽委屈似的。如果把這些話表現在文字上,委屈二字是要加引號的。曉梅,是不是呀?”
郝曉梅並沒有順勢表白,而是邁步奔向了輝輝進入了客房,顯然要幫他一起收拾東西。
馬平川神態一囧,趕緊衝局長夫人繼續賠笑:“曉梅有些任性,您不要跟她計較。”
局長夫人眼看自己的眼中釘終於要離開了,所以不想節外生枝,鼻孔又是冷哼一聲,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馬平川為了活躍一下眼前的尷尬氣氛,便跟這位局長夫人扯開了話題:“張局長真是辛苦了,休息日還出去忙碌。”
局長夫人神態一緩,表現出自己的另一面:“是呀,他就是操心的命,如今整個輕工業局下屬單位都面臨轉型,那一大攤子事真夠他忙的。最近他的身體一直不好,今早出門前吃了兩片藥才堅持走的。”
馬平川偷眼看了一下局長夫人,在她的表情上充滿了憐惜之情,心裡不由一動,這個女人對自己的丈夫倒是情深意重。他於是順勢講了一些恭維的話。
輝輝很快跟郝曉梅從客房裡走出來了,在輝輝背著他自己的書包,而郝曉梅提著一個行囊,估計裡面裝滿了輝輝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本來已經跟馬平川聊得心花怒放的局長夫人表情上又像塗上了一層冰霜,衝著對她不屈眼神的郝曉梅冷冷警告道:“咱們可醜話說到前面,假如你以後反悔了,可不許再把輝輝送回來!”
郝曉梅不由一愣:“我為什麽會反悔?”
“哼,你還是一個姑娘吧?就憑你一個姑娘家帶一個半大小子是很容易的事情嗎?如果等那點熱度一過,說不定就後悔答應輝輝媽的事情了。”
郝曉梅一看這位少婦有一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冷冷地表示:“請您放心,我決不會再把輝輝送到他不喜歡的地方。”
馬平川一看她跟局長夫人有點‘頂牛’,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不由嗔怪道:“曉梅,你怎麽說話呢?快向王大姐道歉!”
郝曉梅鼻孔哼了一聲,並不肯屈服,顯然她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局長夫人非常不滿,尤其在對待輝輝的問題上。
看上去盛氣凌人的局長夫人並沒有計較她的不滿,反而欣然道:“好,這可是你說的,但願你不會把孩子送回來。”
郝曉梅一副決然的語氣:“我既然說過了,就言出必行!”
局長夫人趁機下逐客令了:“請你們好自為之,不送!”
馬平川感到有些尷尬,並沒有急於跟隨郝曉梅牽著輝輝出去,而是一個勁兒向局長夫人賠不是。
局長夫人則向馬平川聲明:“小馬,這可不是我攆那個孩子走的,而是純燕信不過我們。等老張回來,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才行。”
馬平川趕緊表示:“請王大姐放心,我會親自向張局解釋的。”
局長夫人點點頭:“那就好,
我希望你不會再把那個孩子送回來。” 馬平川尷尬賠笑:“我一定,我一定。”
馬平川從局長夫人家告別出來,郝曉梅已經帶著輝輝等候在他的汽車旁。由於打不開車門,隻好等候在車外面。
馬平川覺得郝曉梅剛才做的有點‘絕’,剛想埋怨幾句,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曉梅,你怎麽了?”
臉色蒼白的郝曉梅再也支撐不住了,雙腿一軟,癱坐在汽車旁。
馬平川雖然搶步向前,但還是晚了一步,隻好蹲下身子托住她的上身:“曉梅,你怎麽樣?”
郝曉梅面如白紙,苦笑搖搖頭:“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馬平川這才意識到她剛剛出院就不辭辛苦奔波幾個地方,恐怕已經到了一定的極限。他頓時萬分懊悔,自己真不該讓她提著那麽沉重的行李包走下樓。
“曉梅,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馬平川目前當務之急就是盡快安排她休息,目前只能送她去輝輝的家裡。
輝輝也許對郝曉梅還很生疏,對她的體力不支顯得無動於衷,一副漠然地杵在原地不動。
馬平川趕緊打開車門,首先把郝曉梅攙扶進了後車廂裡,並試圖讓她躺在後排座位上,但被她製止了,堅持坐在一側。
馬平川隻好隨她,並關閉了那側車門,同時衝依舊像木頭一樣杵在那裡的輝輝問道:“輝輝,你帶家裡門鑰匙了嗎?”
輝輝終於做出響應,“哦”了一聲。
馬平川對他像木頭一樣不幫忙很是皺眉,但不方便責備,只能一揮手:“趕緊上車吧。”
輝輝這才慢吞吞地打開了副駕駛車門。
馬平川無奈搖搖頭,又回視一眼仰靠在後排座上的郝曉梅,心裡暗道,這個丫頭簡直是自討苦吃。
當他把車開到竇純燕家所在的樓下時,輝輝這回不等他招呼,而是主動開門跳下車,一溜煙地往樓裡跑。
“輝輝!”
馬平川下車後衝他身後叫了一聲,希望他等自己帶曉梅一起上樓,但輝輝就像沒有聽見,轉眼間消失在樓門裡。
馬平川又無奈搖搖頭,隨即打開後車門,要俯身鑽進去把郝曉梅抱出來。
郝曉梅的身體狀態已經有所恢復,斷然拒絕了他的舉動,而是堅持自己下車。
馬平川隻好殷勤相攙:“慢一點。”
郝曉梅似乎有些難為情,下車站穩後擺脫了他的雙手:“你不用管我,拿好輝輝的行李就好。”
馬平川不敢違背她的意願,一隻手從車廂裡提出那個沉甸甸的行李包,隨身關閉車門。
郝曉梅仰頭望一眼那棟六層建築,不由詢問:“輝輝家在幾樓?”
“三樓呢。你能行嗎?”
郝曉梅嫣然一笑:“三樓不高,我又不是泥捏的,沒有問題。”
馬平川提醒她:“你剛出院,身子還虛弱呢,又奔波了大半天了。”
“沒事,我知道自己的身體。”
郝曉梅不想跟他有任何拉扯動作,堅持自己獨自上樓。
馬平川隻好提著行李包在前面引路。
當他們爬上三樓,到達一扇門前時,馬平川一推,居然已經反鎖上了。
他有些動氣了,狠狠敲幾下門,並厲聲高喊:“輝輝,快開門!”
可是,門裡遲遲沒有動靜。
馬平川有點急了,敲門的手勁兒繼續加大,聲音的分貝同樣提高:“輝輝,快開門!”
郝曉梅因為連續走了幾節樓梯,身體疲態盡顯,一隻手已經靠住了牆壁,這時衝他嗔怪道:“你要輕一點,千萬不要嚇到孩子!”
馬平川有些氣憤道:“這個孩子太不懂事了,也太沒禮貌了,明知道咱們就在後面,還反鎖住門。”
郝曉梅卻不以為然:“他還是一個孩子,又因為自己的媽媽坐牢了,心理一定有陰影,你要理解他呀。”
馬平川不由苦笑:“你這個丫頭還在為他說話呢,以後恐怕有你的苦頭吃。”
郝曉梅付之一笑:“照顧一個孩子哪有那麽容易?不過我肯定會跟他相處好的。”
門裡終於傳出了動靜,他倆停止交談,齊刷刷的目光聚焦在那扇門上。
咯噔一聲,那扇門松動了,但沒有明顯打開,呈現虛掩的狀態。
馬平川伸手一拉,那扇門隨即敞開了,而輝輝已經沒了人影。顯然,他並不太歡迎他倆,而是迫不得已開的門。
馬平川一邊攙扶郝曉梅往門裡邁進一邊抱怨道:“這個孩子真是有些過分,不怪人家王大姐不待見他。”
郝曉梅似乎不買帳,雖然沒有拒絕對方的攙扶,但嘴裡卻反駁道:“請你不要再提那個女人了,虧她還是一個長輩呢,居然沒有一點同情心。”
馬平川也自然不滿那位局長夫人,於是不再爭辯,而是攜著郝曉梅的一隻胳膊往一間臥室裡走——
郝曉梅立即停住了腳步:“你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臥室了,你現在需要上床休息。”
郝曉梅擺擺手:“不用了,我又不是來這裡養病的,去那個沙發上坐一坐就足矣了。”
馬平川只能順著她的性子,把她引到沙發處,在殷勤扶她坐下來。
“曉梅,你渴了嗎?”
郝曉梅點點頭:“嗯,有點。”
“你先在這裡坐一會,我立即去給你燒水。”
郝曉梅這時仔細參觀一下這間客廳,感覺很精致,雖然略微遜色於局長夫人家的客廳,但要比馬平川之前為她租的房子豪華一些, 這讓她心裡一動,難道自己以後就要陪那個男孩住在這裡了嗎?雖然她聽想回那條胡同深處的家,但現在已經是身不由己了。
馬平川進入廚房後,四處打量一下,畢竟對這裡不熟悉,於是出來找輝輝。
當他打開輝輝房間的房門,發現那個男孩正萎縮在床的一角,顯然心裡有些緊張。
馬平川心裡不由一動,難道他的心理真的產生障礙了嗎?
他壓抑住自己之前產生的不滿,而是和顏悅色地講道:“輝輝,你跟馬叔叔來廚房一下,叔叔要請你幫一點小忙。”
輝輝無動於衷,依舊坐在床邊不動,好像在自己的家裡有了靠山。
馬平川的口氣隻好加重一些:“你難道聾了嗎?快跟我上廚房!”
輝輝如果不怵這個大男人那是假的,不敢再惹怒他,隻好不情願地站起來,並慢吞吞往外走。
當馬平川回身出來跟坐在沙發上的郝曉梅交換一下目光時,在對方的眼神裡充滿了責備。他隻好苦笑著解釋:“這個孩子真有點不像話!”
郝曉梅在輝輝跟前並沒有表態,只是微微蹙一下眉頭。
馬平川在輝輝的協助下,很快熟悉了廚房裡的一切,於是順利地點著了煤氣,並燒了一壺水。
輝輝不想再等下去了,於是試探問道:“您還有事嗎?”
馬平川趁燒水的功夫,已經洗乾淨幾隻玻璃杯子,衝他示意:“你可以出去了,順便把這些杯子送到曉梅阿姨那裡。”
不料,輝輝對那幾隻玻璃杯子幾乎無視,掉頭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