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天災,人命是最重要的。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自古如是。
在這種大雨天,汴水周圍都有鄉勇當值。
即便是如此,靠近汴水的百姓也來不及逃離。
洪水夾雜著樹木、巨石衝來,房屋脆如紙,直接倒塌。
百姓掙扎想逃,但速度不及迅猛的洪水。
他們和死神在賽跑,跑到高坡上的百姓贏過了死神。沒有跑過高坡的,被死神卷走,生死不知。
天災與兵災一樣,人命是如此的脆弱。
呐喊與悲痛,大侯鄉百姓淚盡。
洪水衝破堤壩後,變得不再迅猛。
那些大樹不再被吹倒。
一隻貓爬到樹梢上,看著下方黃色的洪水,瑟瑟發抖。
一家人逃到高坡之上,躺在雨中,大口喘息,患得患失。
此時的大侯鄉已經成了一片澤國。
剛好地勢比較凹的大侯鄉,被這場災害首當其衝。
雖然大部分百姓都幸存,但是幸存的百姓沒有劫後余生的喜悅,都愁腸百結,望河興歎。
多少鄉親被洪魔吞噬?多少財物、糧食、牲畜被洪水卷走?
房屋塌了!耕地毀了!
以後該怎麽辦呢?
孩童抱著父母大哭,夫妻相對而淚,老人眼角含悲。
……
大侯鄉洪水剛來,大侯鄉的裡正騎著驢,奔向虞城。
一場洪水,波及數百個家庭,成百上千的百姓受難。
裡正必須讓縣令知道,縣令必須報告給郡府。
冬天即將到來,百姓無衣無糧食。
賑災,是首要任務。
當裡正騎驢到達虞城之後,大侯鄉發大洪的消息就傳開了。
城中人人自危,生怕城外汴水決堤。
好在上天給人留下一線生機,在大侯鄉發洪水的那一日,雨歇。
縣令謝斐聞之而變色。同時,眼光閃爍,透露著耐人尋味。
與此同時,高辰也收到大侯鄉遭到洪水的消息。
他一陣天旋地轉,心急如焚。
他向趙興稟告了一下,匆匆的趕回大侯鄉。
此時,已經是夜晚了。
風掠過墨色的夜,滑過他冰冷的肌膚。
在這個世上,高辰的親人只剩下父親高遠德和三弟高鍇。
他回家的時候感受到了和前世一樣的親情。
他孤單的來到世上,所以倍感珍惜。
高辰剛出門沒多遠,就遇見了張抃、秦伯盛等人。
除了張抃以外,其余少年都是大侯鄉人,大侯鄉遭災,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一個個歸心似箭,跟高辰一起,踏著泥濘不堪的路,夜行歸大侯鄉。
他們既想,又怕。
想看到家人安然無恙,怕陡聞噩耗。
連日大雨,官道上到處是泥,有地方還聚成小河。
一步三滑,步履維艱。
黑夜中,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皎如玉盤的明月,也沒有燦若珍珠的繁星,陰沉沉的!
夜,孤寂如水,冰涼刺骨。
高辰等人本無話不說,但是在回大侯鄉時,卻一句也沒說。
到夜半子時的時候,眾人終於回到了大侯鄉。
洪水逐漸在退,但還沒有下去。
眾人皆找不到家在哪裡!可能熟悉的地方,變得非常陌生。
黑夜如無邊的濃墨抹在天際,夜深人靜,幸存者不知道在哪裡躲著?
眾人在黑沉沉的夜中盲目尋找。
大侯鄉附近很大,一直到醜時,都沒有找到大侯鄉百姓。
冷靜的張抃指出遇洪水,人走高坡。在高坡處,或許能找到大侯鄉的百姓。
高辰等人憑借記憶,來到大侯鄉附近的高坡之上。
果然!在這裡,高辰等人見到了大侯鄉的百姓。
兩千余百姓以家為團,在這冰涼的夜中依偎。
即便是夜深了,他們大多數都沒睡。
高辰和眾人分散,獨自在大侯鄉民之間尋找高遠德。
他一邊走,一邊呼喊“父親”。
知子莫若父,高遠德將高辰一手撫養大,對高辰的聲音太熟悉了。
高遠德聽到高辰的喊聲,當即回應。
“父親和三弟無事就好!”
高辰看到高遠德牽著高鍇的手,來到他面前,激動的說道。心中也稍微寬慰了一點。
“我能見到二郎,猶幸啊!”
高遠德也異常激動。他也不確定虞城是否遭災,高辰能出現在他的面前,便是萬幸。
“二哥,我好餓!”
這時,高鍇眼巴巴的看著高辰。
高辰摸了摸高鍇的頭,道:“二哥身上也沒有帶吃的。明天一早,我去臨鄉給你買吃的。”
高辰出城急,根本沒有時間買些食物,當時隻想著父親的安危。
高鍇聽後不再說話,將頭埋入高遠德懷中。
當夜,高辰就坐在這泥水地上, 和高遠德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論著今後之事。
高辰讓高遠德和高鍇搬到城中和他一起住。
但是高遠德拒絕高辰,洪水退後,要重築房屋,重新將家裡的田地開辟。
他也怕連累高辰,家鄉和耕地都是平民百姓的根本,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放棄。
高遠德不答應,高辰也沒辦法。只是很樂觀的對高遠德說:“如今太平盛世,一鄉洪災。雎陽大郡,賑災輕而易舉。太守聞此事後,一定會調集諸縣之力,救濟大侯鄉百姓。洪災百年難遇,很快就好起來的。”
到四更天的時候,高辰才在疲倦中和高遠德相依而眠。
直到辰時,陽光撒在高辰的臉上,高辰才睜開迷蒙的雙眼。
本想合一下眼,天亮就去給高鍇買吃的,沒想到一下睡到辰時。
高遠德知道高辰連夜而來,甚為疲憊,也沒有吵醒他。
高辰交代了高遠德一下,就起身前往臨鄉買食物。
他先去找到了張抃、秦伯盛等人。得知他們家人並沒有在這場災害面前受損,心中又寬慰一些。
於是,高辰約他們前往臨鄉,去買些面起餅,接濟一下親人和鄉親。
高辰等人剛出大侯鄉范圍半個時辰後,忽然看到前方有一隊人。
高辰上前詢問才知,他們都是虞城小吏、縣兵,奉縣令謝斐之命,背一些面起餅來為大侯鄉百姓提供食物。
天災,非人力能勝。
如果災民在天災後被餓死、凍死,便是縣令的失職。
太平盛世,地方長官和當權者最重視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