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王的軍隊已經在建康城外列隊完畢,陳慶之也引軍與之會合。
“中書舍人幾日前便和那元景仲一起前往彭城了,我等也要盡快趕過去才是。”鄴王對陳慶之說道。
“請鄴王殿下先行一步,在下會晚半日出發,跟在殿下後面。”
“陳主書,哦,不,現在應該叫陳將軍了。”鄴王改口說道,“這是你第一次上陣,可千萬小心啊。”
“多謝鄴王殿下關心,在下感激不盡。”陳慶之作揖致謝。
鄴王率領軍隊出發後,陳慶之吩咐部下就地待命。
“徐晉,惠澤,你們趁這個時間,去和楊姑娘見個面,不過要注意時間,千萬不可誤了出發的時辰。”
“謝謝陳大哥,我們不會耽誤正事的!”徐晉和惠澤興高采烈,向陳慶之道了謝,飛奔著便進城去了。
“魚大哥,宋兄,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去陳三哥那裡一下,出發前,還想去見見陛下。”
“子雲,你放心去吧,有我和老宋在,沒問題的。”魚天湣樂呵呵的拍著胸口說道。
“文才,自今日開始,要麻煩你做好每日的行軍記錄,以及物資、兵員的損耗記錄。”
“陳將軍放心,在下一定記得清楚明晰。”
一切交代妥當,陳慶之才往建康城裡而去。
到了朱雀棧,剛一進門,陳思保就衝了過來,一把抓住陳慶之的雙臂,綻放的笑容讓那張圓臉上的肉都不停的顫動著,“子雲,成了!終於成了!”
“是啊,”陳慶之也難掩激動的情緒,“陳三哥,這些年,真是難為你了啊!”
“你這是說哪裡話啊,”陳思保笑呵呵的說道,“倒是你,你現在也是做將軍的人了,看看你這身鎧甲,跟普通的士兵有什麽區別?”
陳思保說得沒錯,陳慶之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士兵盔甲——這是韋洵幫忙定製送來的。
陳慶之卻並不在意,打趣的說道,“有鎧甲就不錯了,再說了,這樣敵人也認不出我是大將,我倒還安全了。”
“那我的鎧甲呐?”陳思保急切的問道,“現在咱們的目的實現了,我也要隨軍出征,咱們之前可是說好的啊,我是軍需官呐!”
“三哥莫急,”陳慶之安撫道,“你這朱雀棧的掌櫃,哪能說走就走啊,不得做好交接嗎?再說,我們這次就是去走走過場,要不了多久就回來,到那時,你把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再來軍中不遲。”
“也是,這次出陣也來得太突然了,說走就走。”陳思保嘟囔著,“我確實得把帳目那些交接清楚才行。”
“是啊,我來,就是向三哥告個別,等我們回來,你也處置妥當了,你隨時可以來軍中!”
“行,這次你們就先去。”陳思保臉上又堆滿笑容,拉起陳慶之的手,“來來,咱們兄弟一定要喝一盞,我祝子雲,馬到成功!”
“一會兒部隊就要開拔,可說好啊,三哥,只能喝一盞!”
“放心,這是壯行酒,等你們回來,我一定拉上幾車到軍營,和弟兄們一醉方休!”
徐晉和惠澤來到楊府,嫣然見到一身戎裝的二人,卻突然的落起淚來。這讓原本興高采烈的二人頓失慌了手腳,不知所措起來。
“嫣然,你這是……怎麽了?”徐晉試探著問道。
“是啊,咱們好久沒見面了,這麽一見面……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惠澤皺著眉問道。
“哪裡,
我見到你們,高興還來不及呐。”嫣然忙擦拭著淚水,努力讓臉上浮現出笑容,“只是看到你們這一身的盔甲,想著你們就要上戰場了,我就擔心害怕得不得了……” “嫣然,你看!這是你給我們做的鎧甲!”徐晉在嫣然面前轉了一圈,“你還沒看過我們穿上的樣子吧,多合身!”
“是啊,這鎧甲做得如此精細,一定會保護我們,不會受傷的!”惠澤也安慰道。
“嗯,是很合身。”嫣然破涕為笑,“能看著你們穿在身上,我很高興,你倆看起來,也像那麽回事,挺英武的!”
“不過啊,陳大哥都只是穿的和弟兄們一樣的鎧甲,我倆這甲顯得太好了些,搞得我們倒更像將軍了。”徐晉用手指撓撓臉頰,笑嘻嘻的說道。
“那你可得好好表現啊,沒準以後真能當個將軍呢。”惠澤調侃道。
“你去當將軍了,那我們怎麽辦啊?”嫣然也來湊熱鬧。
“惠澤就當副將軍,嫣然你就當將軍夫人唄!”徐晉不假思索,樂呵呵的從嘴裡蹦出這句話。
嫣然頓時臉紅得如晚霞一般。低著頭側向一旁。
徐晉反應過來,察覺到自己失言,急忙尷尬的解釋起來,“那個……我……不是,那個……我亂說的,別……別見怪啊。”
看著徐晉那笨拙的樣子,惠澤笑著搖了搖頭,出來替他打圓場,“這一場仗還沒打呐,相當將軍,不是那麽容易的。”
“當……當不當將軍,都無所謂。”嫣然也吞吞吐吐的開始說話,努力想緩和這奇怪的氣氛,“只要……我們……我們三人……能一直在一起就好。”
氣氛漸漸緩和一些,嫣然喚來廚娘,讓她們趕快去做些飯菜。
“還有些時間,在家裡吃頓飽飯,上了戰場,可就要吃苦了。”嫣然憂心的說道,“我雖然沒見識過戰場是什麽樣子,但聽父親說過,那真的是九死一生,你們可千萬千萬要照顧好自己啊!”
“不用擔心,嫣然,我可是打小就跟著爹上陣殺敵了,我不怕!”徐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
“但惠澤是出家人,他哪裡見過戰場的殘酷啊。”
“放心,我會保護他的!”徐晉拍著惠澤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
“小僧那棍子,可不是用來拄路的。”惠澤微笑著對嫣然說,“放心吧,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禦書房內,陳慶之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叩拜梁帝。
梁帝過來親手扶起陳慶之,笑容可掬的說,“子雲,你的初陣,你的軍職,朕可都給你了,現在,朕就要期待你在戰場上的活躍了!”
“微臣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朕說過,你的初陣,一定要立功獲勝!你是朕的心腹,此戰關系到朕的顏面,絕不能讓那些對你有非議的高門士族們落下口實!”
“陛下的苦心,微臣清清楚楚。微臣寒士文職,私下募兵,若不是陛下的信任,微臣有再多的腦袋,怕是也不夠砍的。”
“此次去徐州,如你的分析,應該不會有大礙;又有鄴王兩萬兵馬在前,彭城也有上萬人馬。所以朕認為,此戰作為你的初陣,風險極小,你可一定要好自為之啊!”
“陛下為微臣考慮得如此周詳,實在是讓微臣感激涕零。”
“出發之前,朕還想聽聽你的意見,這徐州的後續處置,你認為該如何?”
“徐州地位重要,不管元法僧願不願意,把他弄回建康後,必須馬上派人前往鎮守。”
“嗯,朕要問的,正是這點。你認為,誰人可擔此重任啊?”
“徐州四戰之地,必須是極為忠誠可靠,還得有治理與統禦之才的人,方可指派。”
“那你認為,朕的至親之人,可否前往?”
“至親之人?陛下的兄弟?”
“哼!朕的那些兄弟,可擔不起如此重任。”
“難道,陛下要派一位皇子去?”
“嗯。”梁帝微微點頭,用手輕輕捋著胡須,“你認為,皇子中可有能當此任的啊?”
陳慶之突然明白到了些什麽,他試探著問道,“知子莫若父,諸位皇子皆是人中龍鳳,才華橫溢,陛下認為,哪位皇子最為合適啊?”
“誒,朕是在問你呐。”梁帝笑著說道,“你隻管大膽說,朕要聽你的意見。”
“豫章王?”陳慶之以一種探詢的語氣,輕輕的說道。
“哦,你也認為豫章王合適?”梁帝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芒,“看來真的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不知還有誰,和臣的看法一致啊?”陳慶之心中已經猜到了答案,但是他還是希望從梁帝那裡得到印證。
“就是朱彥和向朕舉薦的綜兒嘛!”梁帝笑呵呵的回答,“他不是要出使徐州嘛,臨走之前,來拜見朕,提起了元法僧來建康後,徐州何人鎮守的問題。”
“豫章王確實體魄強健,又有才華,更是在諸皇子中,少有的做過地方刺史,有過治理與統帥經驗的。”
“如此看來,綜兒確實是最佳人選啊。”梁帝高興的說道,“他是皇子,必然忠誠可靠;加之以前做刺史的時候,勤政愛民,相信他一定會把徐州治理好的。”
“可徐州必然會被北魏攻打,豫章王雖統過兵,卻從未打過仗,這也是隱患啊……”
“這點,朕和彥和也考慮到了,等你們把元法僧帶回來,朕自會有所安排。”
從台城出來,陳慶之心頭一直縈繞著些許憂慮。他也不知道這憂慮究竟為何而起,原本舒朗的心情,也無端蒙上一層陰霾。
回到軍中,弟兄們也齊聚完畢。將士們分組列好隊伍,在齊整的步伐聲中,向著徐州,向著無法預料的前程,向著不知生死的命運,義無反顧的邁步而去……